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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米外的一丛灌木,里面趴着一个人,他一枪开毕,眼睛离开瞄准镜,伸长脖子,朝前方一团亮光处瞅了瞅。
榕树林里,众人皆愣在原地,随即,下一秒,豹子大吼:“找掩体!”
作鸟兽散,数十条汉子屁滚尿流地开始寻找合适的掩体。
与此同时,几辆车大灯迅速从黑暗里亮起来,接着,如雷雨般的巨大喧嚣响彻在这片林子的上方。
无数的子弹倾泻过来,几辆车打着大灯的方向看不清有多少人,同时也不知道有几把枪。
韩骁不傻,早已离开了原地,躲进了方才的那个猪圈。
此刻,两头猪受到惊吓,在猪圈里疯狂乱窜。
外头树后面,车后面,豹子的人不时开几枪,却是苍薄无力的反击。
那边人的火力实在太猛,压得他们直探不出身子也抬不起头来。
韩骁没见过这阵势,趴在地上,有几颗子弹打在猪圈粗大的圆木围栏上,激起大块的碎屑。
外头数不清的枪在嘶吼,里头猪在满圈奔腾,撒丫子摇滚,韩骁蜷缩在猪圈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被子弹打死,是被猪踩死。
约莫有十分钟的时间,震耳欲聋的声音逐渐褪去,或有几声突兀的枪声响起来,几分钟后,终也复归平静。
一下子有些没适应过来这动与静的反差,韩骁只觉耳朵里嗡嗡的响。
合着嗡嗡响的声音,外头传来了一声大吼:“跑!!”
枪声没再响。
听这声音,韩骁不用看也知道,豹子一伙人正狼狈而逃。
仍躲在猪圈里,是敌是友不知道,韩骁没有轻举妄动。
外头被车灯打得惨白一片,甚是明亮,猪也似乎感到了奇怪,发出“吭吭”两声响,以示不解。
从围栏的缝隙间往外看,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黑色的影子,其中一个影子肩上扛着一杆枪一样的物体,径直朝猪圈这边走过来。
韩骁不敢动,只希望他是来撒尿的,很天真,那人走到围栏外面站定,并没有脱下裤子来撒尿,而是先敲了敲围栏,然后轻声道:“韩先生?”
他的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了韩骁的意料,韩骁愣了一会儿,在猪圈里回他:“你,在叫我?”
“是的,韩先生。”那人恭敬回道。
地位转变的太快,韩骁有些没反应过来,懵在原地,耳朵里仍嗡嗡地响。
“韩先生,请出来吧。”那人扛着枪,语气温和。
“你们是什么人?”
“慈宁山。”
松了口气,爬出去,有些惊讶,韩骁不禁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对面人微笑,指了指肩上枪的瞄准镜。
“不不不,”韩骁摆手,解释道,“我是说,你们从哪得到消息我在这的?”
“南康先生吩咐的。”那人温和道。
“那老头......”
想了一会儿,韩骁脑袋有些疼,原本毫无联系的几家人,现在仿佛都神秘地联系在了一起。
走到外头空地上,被灯光明晃晃映着,韩骁有些恍惚,他用手遮住额头,眯眼看着四周。
灯光里不知有多少人,或蹲着站着,或倚在车子上,看过去只有模糊的黑影。
透明的,为聚光灯笼罩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不是站在舞台上,在车大灯强力的光线里,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囚犯,仓皇,狼狈,为层层的警察包裹,无所遁逃。
那一刻,韩骁忽然有了一种无力的、站在漩涡中心的感觉,抬手挡着光线,对面人朦胧的身影晕着光圈,缓缓道:“走吧,韩先生。”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韩骁没答话,转身就往高脚楼上跑去。
“来几个人,快点!”他边跑边喊。
......
裴家别墅,裴老头躺在一张藤椅上喝着茶。
裴一枝在他对面娴熟地做着茶艺,若这样子被韩骁看到,他定会惊得蹦起来。
“爷爷,那张欢来找你干嘛啊?”裴一枝问。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裴老头闭着眼。
“切,您大人就算了,那家伙也是大人吗?还不跟我一样,在您眼里都是小孩子。”裴一枝嘟嘴。
“那家伙?哪家伙?”裴老头轻晃藤椅。
“韩骁啊。”裴一枝道。
“你听谁说的?”裴老头睁开眼。
“您别管。”裴一枝满了一杯茶。
“又是张欢吧,这臭小子。”裴老头喝了口茶。
“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又没错,您孙女有魅力被人追我有什么办法啊......”裴一枝假装蹙眉,一副“委屈”模样。
裴老头坐起身,瞪眼:“我看韩骁就比张欢好。”
裴一枝回他,没反驳:“爷爷您胳膊肘就喜欢往外拐。”
“唉,没办法啊,那妖怪的徒弟,那韩人名的儿子......”裴老头看着墙上的画。
“那,爷爷,是谁给您的消息呀?”裴一枝不解。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但很幸运,消息是正确的。”裴老头闭眼。
裴一枝撇嘴,“还有您不认识的人......”
裴老头怒:“随便个号码打过来你叫我怎么认识,臭丫头。”
手机“叮咚”来了条短信,裴一枝不答话,忙掏出手机来。
上面几条信息,最近两条已接收的,一条在半小时前,两个字:没事,另一条现在刚蹦出来,也只有两个字:走了。
联系人:张欢,裴一枝放下手机,悄悄松了口气。
那头,榕树林,张欢在高脚楼下面等了很久,在韩骁出来的时候,发了条短信。
然后,他的样子重新僵硬起来,他扛着枪,工装裤,黑色冲锋衣,中长卷发,戴墨镜,跨立,一动不动。
他不动,他手下的人也不动,只听他命令,有两个人跟韩骁上了高脚楼。
奔上高脚楼的时候,韩骁只希望景风还留着一口气,有一口气,就有活下来的可能。
豹子一伙人赶来的时候,韩骁正看着景风,亲眼看见他被大号的霰弹枪击中,强大的冲击力使他直接撞到后面墙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吐着火舌喷射出无数钢珠的超大号霰弹枪韩骁现在还历历在目。
韩骁在楼上呆了约有十几分钟,这十分钟,韩骁都是愣住的。
景风的尸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