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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强摇了摇头：“不是周国东，也不是周伟！而是他们红山厂的办公室主任，好像姓季，叫季大浩吧！四十岁左右，块头大，个子高，面相挺凶的！方案就是这鸟人撕的！”
“当时也有另一个办公室主任在场，他是后进来的！他要过去看了看，就涮涮几下给撕了！”
李富强往细了描述，看是不是熟不熟悉的人！
他一说，我真认识。
“娘的！这鸟人！”
“砰！”
我一听李富强说是季大浩，火大了，将手上的文件拿起来又重重扔在桌上。
“此人，就特玛是周国东养的一条狼狗！”
六七年前，我在红山厂的时候，季大浩就是保安队长，人家称他为季管家。
那时候厂里经营红火，给厂里供货的车辆有时候都排二三公里，这个姓季的和手下就负责厂区的秩序管理。
结果，这成了伙计的敛财之道。
给他私下送好处的，走侧门卸货；而没有给好处的，有时候需等二三天，搞得一帮司机怨言四起。
而管理送货车辆，其实仅仅只是他敛财的一种办法而已。
像车间的废旧物品处理，厂区的道路硬化施工监督什么的，都是他们在干。
在当时，厂里的领导也知道他属于社会渣滓，但那时候他这社会渣滓也有渣滓的用处。
因为厂里的安保力量严重不足，加之厂区大，材料堆得到处是。而那时整个云城的治安也不好，厂里的钢筋等值钱的材料被偷是常事。
季大浩带着小弟来充当保安后，不仅能省去一大笔安保费，而且公司被盗也比以前少了。
只是想不到，厂区停产后，这家伙还能留下来，而且摇身一变，跟着周国东混到厂部的办公室去了！
娘的，什么好人有好报！全特玛扯淡！
我在厂里认识的那些扎实干活、为人厚道的人，便都找不见了？为什么这痞子给留了下来？
世事真让人唏嘘感叹！
“富强，这件事我知道了！虽然是季大浩撕的，但后面还是有周国东在撑腰。哼……这事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周国东很不情愿将那些厂房全部租给我们。”我和李富强分析。
“可不是嘛！周国东根本不配合！看样子，还需要你出马，找找市里了。”
“嗯，好！我这两天就找市领导诉苦去！妈的，我们在红山厂开分店，起码的，也能带动一二百个岗位就业。而且投资也不低于几千万吧！想不到还这么不配合！……”我有些愤慨。
“那，骆总，我先忙别的店，就等你跟市领导汇报了再说！”李富强一边说，一边欲朝办公室外走。
刚走几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文档，递到我面前说：“骆总，今天我们的方案被撕了！但在回来的路上，想不到有一个叫做丁红杰的副厂长，在厂区门口拐弯处拦着我们，他将一份招商计划书给了我们。喏，你看看！还是手写的呢！”
虽然过去了五六年，但是丁红杰我依稀好像还有些印象。
这下听李富强提起，我努力回放着脑海里不堪回首的记忆。
终于，我记起他了，他以前应当是一个工程师，哦，就是红山厂的总工！
厂里那些链锚、铁铸机床什么的，好多出自他的手，我在厂里那年，他设计了一个部队的机车甩泥档板，还获得专利发明，也为厂里赢得了一个特大的订单，可谓红山厂发展功勋。
“哦？拿丁总工的计划书我看看！”我伸手接过李富强手上的计划书，逐页看了起来。
详细地说，这个计划书只是手写的草稿复印件，大约加在好一起二十多张纸。
虽是手写，但上面的字迹很是工整，清秀的小楷看起来赏心悦目，即使有些修改处，也是很用心地勾勒出来的。
这让人不得不感慨，老一辈人做人做事，真是细微谨慎。
看着这手写的计划书，我感觉自己血液都翻滚了，一个老工程师的心血，跃然于纸上。
草草地看完后，我对李富强说：“看到没，富强，丁厂长的意思，还是不能让资本家得逞，红光厂这地皮，不能卖地给资本家开发房产！而要继续留着工厂干实业！你看，他计划书上还提到想外出招商或者引资入股呢！”
李富强说：“或许，丁厂长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何其难呢！要外出招商引资进来，不是容易的事。”
“是啊，现在要引资进来，着实难啊，云城不倚山不傍水，什么优势都没有，人家资本很难选择这里！……但是，我还是想去见见这个丁总工，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和建议！”我斩钉截铁道。
李富强听了我的话，表达了不太一致的意见，他摆手道：“骆总，你说你要去见丁总工？这不妥吧？这要是被周国东知道了，岂不闹得更僵了，下次都没有谈拢的希望了！”
“这点，我倒也有想到！所以……我决定晚上去，偷偷地去，不能让周国东知道！”
我说后，李富强倒也没提反对意见，只是让我小心点，这万一在红山厂被周伟认出来，可就麻烦了，毕竟那是他的地盘，他随便一招呼，一大票人肯为他卖命的。
……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喊上老黑，开的是赵得标的富康车，也就是我们云城东城店的物业管理公司的老总的车，偷偷地溜进了红山厂，而且，在路边，我还看到了周伟领着人在李睛家的楼下转悠。
不过对于李睛我倒不担心，李睛这几天与我说了，那天回来后，就拿几件衣服搬到酒吧宿舍住几天，晾周伟也不敢再到酒吧怎么样，毕竟酒吧里边也有六七个保安，只是那天事发突然，他们没接到通知而已。
当时我开车从周伟的身边经过时，他朝着我们的车看了一眼，当时我真担心极了。
但好在我看到他朝车上瞅来时，我故意将脸撇向一边，他才没有认出来我来。
进了家属区之后，面对齐涮涮二三十栋厂区家属楼，我们又难住了，因为并不知道丁红杰总工是住哪？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想不到我熟知的蔡师傅下楼倒垃圾，我赶紧拉开车门，上前给他递了支烟，也问出了丁红杰总工家里的电话。
知晓他住在最里边的锅炉房旁边那栋楼的四层后，我和老黑直奔目的地，很快找到了丁红杰总工的家里。
简陋的房子里，头发全白的丁总工和老伴两人偎在一张小餐桌前吃晚饭。
一盘咸菜，两碗白粥，几个馍，全摆在小桌上。
我和老黑说明来意后，丁红杰赶紧吩咐老伴到厨房鼓掏几个菜，炒了个花生米，添了个鸡蛋炒辣椒。
但丁老拿出女婿过年时给他的好酒，非要与我们小酌。
为了和他谈话能上道，我还真陪他喝了点。
还别说，丁红杰是真有想法的人。他懂得一些经济理论，也知道云城叶家和某些部门的人勾搭，就为了将红山厂的地卖了变现。或者也叫各取所需。但丁老的想法却是心疼厂里现成的设备，一心想将厂盘活起来，他说厂里车间是现成的，机器是现成的，近万名操作工也是熟练的，放眼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地方有这么好的资源，这里有最优秀的钳工、最顶级的焊工，这都是要花好多钱都培训不出来的。
跟他聊了一阵，才知红山厂最大的困境就是现在周国东将停厂解散人员这事儿压着没有扩散出去，也没有对同行或外界表达要引进资本的意思，所以，他的想法就要将红山厂目前的情况，对外广而告之，要让沿海的那些资本知道，要让别的有意扩张的国营大厂知道！
对于丁老所说的情况，我在喝了两小杯后，倒是有了主见，我对他说：“我有办法将红山厂的情况，让全国人民知道！”
丁红杰望着我：“骆明，你真有办法？”
我说：“要不……丁老你再将厂里的情况写一份草稿，我呢，联系几个熟悉的记者，让他们写成稿件发出来，届时岂不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丁老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后，又与我碰了一杯，这事儿，便暂时这样定下来了。
对于这点，连老黑都看出来其实对我们百佳的处境并不好，他说：“骆明，我本不该过问公司的事，但这事……如果你真找记者将红山厂的实情发出来，吸引了别的资本进来，那我们开店的事，岂不泡汤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不到老黑跟了我几天，就对生意的事有点想法了。
我呵呵一笑道：“老黑，感谢你的提醒，你说得没错！如果事成了，有大型资本进来了，说不定也不让我们百佳在此开店了！但是，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做！你要知道，万一成功了！这是几万红山厂人的福音，几万人，就是几万个家庭呢！这是我们做人做事做企业的良心！”
老黑闻听此言，拍了拍我的肩道：“骆明，你还如以前一样，老子就是喜欢你这耿直的性格！嘿嘿！”
嘿嘿个屁！我朝他翻白眼。
……
从丁红杰总工的家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偌大的红山厂家属区，虽然也亮起了万家灯火。但并不如城中心一样，五光十色异彩缤纷，这里只的惨白的白帜灯和发红的钨丝灯，点亮着空寂的夜。
想不到，就在我们的富康车旁，周伟带着十来个手提棍棒的青年，正得意地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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