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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春妮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愿意回答大家的问题,一步步向后退去。
“算了,不想回答就别说了,去医务室看看吧。”老贺看着她脸上的伤,十分着急地说。
“哎呀你这姑娘,什么事情和老师不能说的?”老蔡的普通话又冒了出来。
“这事是我引起的,真的……和刘向阳,你们不要处分他……”葛春妮说完扭头朝外跑去。
老刘想追出去,却被老蔡抓住了胳膊。惭愧归惭愧,他反对老刘和葛春妮纠缠的心不会动摇。
葛春妮骑着自行车拼命地路上狂奔着。她想忘记“大屁股”三个字,可那个恶毒而龌蹉的外号像烧红的烙铁般强行摁在她的大脑中,白烟过后,是无法抹灭的耻辱印迹。
风像恶魔的手掌,撕扯着她零乱的头发,白色的衬衣被吹的格外膨胀,越发将青紫的眼眶衬托的触目惊心。
她现在急需一把锋利的刀,把镂刻在大脑里的羞辱给剜下来。
那辆飞鸽的二八大杠被她骑的像辆赛车,疯狂地朝前奔突前行,驶过川流不息的青花古街,驶出城区,驶向未知名的马路和前方……试图在这个热闹而冷漠的世间撕扯出一道口子,好让阳光透过来。
突然,一台拖拉机张着饕餮大口朝她撞了过来。
时间仿佛泼出去的石膏液,在空中形成了僵硬的固体物质,将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固定了下来。
葛春妮连人带车被摔进了路旁的麦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葛春妮在一片惨白中醒了过来。映入眼睛的是父母写满担忧的脸。
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下巴里仿佛塞进去一块石头,伸手摸到一块比鸽子蛋还要、大的硬块。
“没事的,淤血凝固了,过些时候组织吸收了就好了。”葛国贞带着鼻音说。他内心格外自责,因为没有照顾好女儿。
他早已感觉到小女儿和他们之间有层隔膜,由于忙碌和为人父母的尊严,没能放低视线和她对视与沟通。
葛春妮努力张开嘴巴想叫“爸,妈”,可什么也喊不出来。
林竹玉吓坏了,跑出去大喊:“医生,医生……”
她的声音是劈开的,仿佛被锋利的剪刀从中间给剪开了。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说只是一些皮外伤,不会说话应该是受到伤害时的应急反应,过些天放松后应该就可以恢复。
葛春妮第一次见母亲因为自己慌张,尝试去握握她的手,可手那只包裹着绷带的手在空中行走了不到十公分就停住了。
她和母亲之间仅有不到五十公分距离,她却无法跨越。尴尬迅速在母女间集结凝固,还好葛夏妮抱着江米膏、果丹皮、瓜子等一堆零食跑了进来。
“三儿,看姐给你带啥好吃的?都是你喜欢的。”葛夏妮喜滋滋地说,取出一块江米膏就往葛春妮嘴里塞。
葛春妮喜欢吃水果,刚才母亲给钱让葛夏妮去买些水果的,她就挑自己喜欢的买了一堆。
“你吃吧,我不想吃。”葛春妮无声地说话,指指自己不能说话的嘴巴。
“哈哈哈,你成哑巴了?出个车祸能变成了哑巴?”葛夏妮惊奇地喊。
林竹玉生气地瞪着她,顺手拿巴掌问候了她的后脑勺:“不许乱说。”
“好好好,不乱说。来,春妮你吃米膏。”葛夏妮应承着。她有个优势,从不为目标之外的事物烦恼。
葛春妮躲了一下,那块硬梆梆的米膏直直地戳在下巴的鸽子蛋上,疼的她“啊”地叫了一声,说“疼”。
林竹玉抬手又要打葛夏妮,她绕着病床躲避,边把米膏边往嘴里塞边含混不清地大叫:“妈你要奖励我才对,葛春妮会说话啦——”
林竹玉怔怔地看向葛春妮:“春妮你刚才说啥?”
“疼。”葛春妮哑着声音说。
林竹玉仿佛听到了“嗵”的一声响,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尽管医生说只是应急反应,她还是担心万一恢复不过来变成真正的哑巴。
林竹玉明明是惊喜的,眼睛里却下起了雨。走过去想将春妮抱进怀里,可手伸出后又缩了回去。
自从四岁那年的事情后,娘俩的相处模式就成了刺猬,只有用伤害的模式才能亲近到对方。
“咱闺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葛国贞打破了母女间的尴尬。
病房门被推开了,两张老实巴脚的脸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是拖拉机司机和他媳妇。男的手里提个红色的网兜,里面装了些水果。
他们朝葛家四口人点头哈腰道歉,说为躲避道路中央的
坑,猛打方向盘,谁想撞到了葛春妮……
葛国贞刚才已经见过他们,知道对方是拉矿石维持生活后,见女儿无大碍就不打算管他们要医疗费了。
“那个,那个……”那男的将水果放在果绿色的床头柜上,搓着布满老茧的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葛国贞以为他是羞愧不会表达,连忙安慰说:“没事了,我闺女会说话了,其他的就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应该就没啥问题了,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手的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塞进胸膛里。
他媳妇低声骂了句“窝囊”,把他往旁边推了一下:“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闺女是在学校里和人打架后跑出来的,她身上的伤可能是打架造成的,因此这事不能怪我们。”
葛国贞和林竹玉一下子呆住了,看向了葛春妮。
她迅速却拉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个巨大的白茧。她希望这不是被子,是棺材,可以永远将自己掩埋。
葛国贞一把薅住了拖拉机手的衣领,像头凶猛的老狼:“我闺女和谁打架了?”
他的声音里全是冰渣子,冻的那个矮小的男人一哆嗦。
“你闺女在学校被男的薅着头发打又不管我男人的事,放开他——”
葛国贞心中一阵巨痛,松开那男的就往外冲去。
林竹玉连忙去拉他,却被他猛的一推,差点摔倒在地。
葛夏妮三两口将米膏吞下,过来帮母亲一起阻拦父亲,也被推翻在地。
老刘和王英拎着水果走了进来。他们本来躲在外面,想等林竹玉走后再进来看葛春妮的,里面的形势逼得娘俩提前出现了。
林竹玉看到他们,立马变成炸了起来:“王英,你和刘向阳为了我闺女可真够操心的,不仅把家搬到我门口,还找到这儿来了!”
“别急嘛,我们就是来看看春妮。”王英难得在林竹玉面前做一次小绵羊。
老刘家上个月刚搬的家。搬家的主要理由不是因为葛春妮,而是刘家所在的半条街道要拆掉建体育馆。
青花承办了省青运会的篮球和排球等几项比赛,原场馆太过陈旧无法担纲大任,只好重新选址建新的。工期短,任务重,刘家所在的那片居民可以说是连夜搬家的。
老刘的爸妈都是老党员,在单位也是年年的模范,听闻政府给他们分配了住房后,毫不犹豫地舍小家为大家,挥手道别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宅。
政府给的安置房城东、城西、城南均有,老刘爸爸说不管城东和城西任选一个就行。老刘和母亲却异口同声要求去城南,说那里交通便利,环境优美,人善心美……总而言之,城南那几座差不多算是危房的老房子简直是人间仙境,不去就等放弃了天堂。
刘爸爸明白那娘俩是想和葛春妮住的近一些,这也是他不想去城南的原因。怎奈刘家是个民主家庭,投票决定一切,经过三次投票,最终还是把家搬到了竹坞巷北边的文苑路上,这是刘茂山作为一家之主的最后妥协。
葛家承办了青运会的礼品扇,林竹玉一直关注着与青运会相关的一切。得知刘家搬到文苑路后,她每根汗毛都站成了防御的卫兵,提防葛春妮和他们走的太近。
此刻老刘母子出现,无疑点燃了火药桶的导火索。
“阿姨,我们真的就是来看下春妮……”老刘可怜兮兮的,和校园里霸气侧漏的学霸没半点关系了。
“我闺女不用你们看,赶紧走!刘向阳,葛春妮是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林竹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地叫了起来。
那个优雅的万元户娘子消匿不见了,悍妇的元神显现出来。
葛春妮的头猛然从白色的“棺材”里冒了出来:“这事和他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刘向阳你走吧,赶紧走。”
她的嗓子里仿佛装了台电动筛子,声音抖的厉害。
“不要替他辩护,我才是你妈!”林竹玉用亢奋的声音和凌厉的眼神压制葛春妮。
“我说和他无关就无关……”葛春妮用力捶打着白色的被子,无助地放声大哭。
葛国贞趁着吵闹挣脱了林竹玉的手,起身就想往外跑。他手里要是有杆枪的话,那个欺负他闺女的混蛋肯定会被打成筛子。
老刘奋不顾身地朝前冲去,紧紧抱住了葛国贞的腰:“葛叔叔你冷静些,欺负春妮的家伙已经被我揍了……”
他的鼻音很重,明显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