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祥一号。”葛春妮顾自在心里给他命名。
“mr郑。”何晓慧介绍着。
那人冲葛春妮笑笑打招呼。
她回以礼貌的笑容,然后连忙将车骑回厂里,放在保卫处的门口后,又急急忙忙一溜小跑着出来,同何晓慧一起上了那辆车。
青花是个小城,不错的饭店也就那么几家。十几分钟后,那辆桑塔纳停在了青花苑的门口。
葛春妮不时打量一眼走在前面的mr郑,用眼神讯问何晓慧二人属于什么关系?
“同学加革命战友。”她磊落地回答。
见从她嘴里榨不出有用信息,葛春妮只好偎近了她悄声说:“感觉人不错,看样子家世应该也不错,可以考虑进一步发展嘛。”
“你咋变成我妈了。”
“我有那么老吗?”
“我妈很时髦很年轻的好吧。”
“你……”
葛春妮很享受同何晓慧的斗嘴,也很开心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提起妈妈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何家大门外听到的那声清脆的耳光,那时的晓慧该何等的疼痛?但愿她现在的笑容和话语都是真实的。
三人走进去后,一个貌似老板的男人迎了上来,把他们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推开门,那里竟然坐着一个人,拿着菜谱低头正在点菜。
“晓慧姐,春妮,你们来啦,看看我点的怎么样?”他抬眼对他们笑笑,指着菜单上划下的几样菜给他们看。
“满意,你点的肯定是我的菜。”何晓慧十分放心地说。
葛春妮愣在了那里,有种被何晓慧出卖的感觉。
“春妮,你呢?”周小周有些忐忑不安地盯着葛春妮。
还没等她回答,何晓慧抢先说:“小周,这是mr郑,叫郑哥。格勒诺布尔大学的高才生。郑哥,这是我高中同学周小周。”
何晓慧给他们双方做着介绍,完全罔顾葛春妮还处于友邦惊诧之中。
周小周笑眯眯地起身,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郑哥,然后殷勤地给他们拉椅子。
葛春妮总算回过神来,暗中把今天定成了自己的世纪倒霉日,先是被横空插队的阎红杏整得格外郁闷,现在又出现个周小周。
自从知道周家对何晓慧做过什么后,她就对他们敬而远之了,虽然韩素君对她非常好,她对他们却无法再亲近起来。
她毕业回到青花后,韩素君曾几次打电话约她,都被她婉拒了,谁想今天却这样子和周小周见了面……整个周家她最想躲避的就是他。
“你们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让他们上菜了。”周小周讪讪地说。
“没意见,有意见也要保留,是吧春妮?”何晓慧演够了戏才想起葛春妮,使劲拉她坐了下来,然后就像个不能关闭的小喇叭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她从在北京读书说到法国留学,讲她如何适应环境,如何同寄养家庭的人相处,如何因为不懂法语被同胞骗…直至遇到了天降神人郑哥,她在国外的人生道路才平坦和光明起来。
郑哥安静地坐着,听她云天雾地夸奖,不时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起身和周小周抢着给大家倒水,并体贴地把手背放在杯子上试好水温,才递给何晓慧。
“ok,温度正好,可以喝。”
她便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亲昵地拍拍郑哥,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大口,满肚子的缺心眼全逆流而上集中在脸上。
周小周看看她,再看看郑哥,一时很尴尬:“那个,晓慧姐,对不起,一些事情……”
葛春妮知道他想替周鹏飞和父亲向何晓慧道歉,但碍于郑哥又不能说得太明……她蓦然明白了何晓慧设这场鸿门宴的目的,以自己为幌子骗来周小周,然后要他当传话筒,把身边有郑哥的消息带给周鹏飞。
孰不知,男人一旦变心了,你就算当着他的面跳进火坑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从未谈过恋爱的葛春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暗笑或许是文艺类书看多了的缘故,让这些奇奇怪怪地念头自动游上了岸。
“春妮我复员了……”周小周望着葛春妮嗫嚅着说。
她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穿军装,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一条深蓝色的长裤。
“哦。去哪个单位了?”
“等待分配中。以后有时间……去找你玩啊……”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葛春妮的耳朵腾地一下子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幸好服务员端了菜进来,打破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
这晚结束后,何晓慧让郑哥将自己和葛春妮一起送回了葛家。
两人躺到床上后,葛春妮将头扭到一边,背对着何晓慧。
她使劲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她又生硬地扭过去。
如此几次之后,何晓慧只好放弃纠正她躺姿的想法。
“春妮你生我气了?”
“没有,我非常喜欢被人利用。能够被人利用,说明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葛春妮的话是横着从嘴里拉出来的,
“你听我说嘛……”何晓慧软软地说。
“不想听!”
“你听我说嘛……”不管她听不听,她都像个叛逆的少年般一股脑走到黑地开讲,“我回来了,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我都想试试……”
“当初你出国前,就算周鹏飞他爸扣住了他所有的手续,他在手边有电话的情况下,能想不出来办法逃出去见你一面?!他为什么不敢去见你,说明他根本就不敢和家里闹翻,不敢违背他爸的意愿,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巨婴,背靠着父亲这棵参天大树好乘凉……”葛春妮说着“嚯地”一下子转过身看向她,“你不要傻了好不好,你为他付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他都毁了你一次了,你还送上门让他毁第二次、第三次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所以……”她哽咽着无法出声了。
“晓慧,何晓慧,我希望你能拿出当年替周小鹏顶罪的勇气,来切断对他的感情!”
何晓慧闭上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透过晶莹的泪珠,多年前的那一幕电影般开始在眼前回放。
何晓慧和周鹏飞原来都在省城的同一所学校读书。离家在外,两人便走得近了一些。周鹏飞是体育生,一些社会上的人来找他,他便跟着去玩了,后来还带上了何晓慧。
最初的时候不过是拎个录音机,大街小巷地扰民,被居民们扔几下酒瓶砸几块石头,他们再用少年人的张狂回砸过去……一来二去的,胆子便在这些磨练中肥了起来,后来感觉这样不过瘾了,便将目标转向了人数众多的剧院和电影院。
为了助兴,他们的口袋里往往揣着瓶装或罐装的啤酒。
一次剧院上演《花木兰》时,带头大哥认为扮演花木兰的演员阳刚不足,太过阴柔,操起一个空易拉罐就砸了过去。谁想那个拉环还留着半拉没拉掉,划伤了演员的脸。
台上的几位都是武生,下来想理论。
无是生非的少年们都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平时张狂惯了,不容对方说话便动了手,却毫不费劲地就被教训的哭爹喊娘。
带头大哥狠狠地挨了一记手刀后差点晕过去,顺手砸烂个玻璃啤酒瓶塞给了周鹏飞。
周鹏飞是体育生,高大威猛,仗着那身蛮力朝演刘大哥的演员砍了过去。“刘大哥”满脸鲜血地倒了血泊中。
剧院里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报了警。警察赶来时,因害怕躲在角落里的何晓慧突然挺身而出,趁乱夺走了周鹏飞手里的半截酒瓶。
“刘大哥”住院后检查构成了轻伤,参与那起斗殴的所有少年都进了看守所,最后口径一致地指认何晓慧就是伤害“刘大哥”的人。
尽管她父母找了律师,何晓慧还是死咬着就是自己砸伤“刘大哥”的。于是已满十四岁的她进了少管所,住了两年半才出来。
父母恨她不争气,对她的态度变得十分恶劣,让弟弟妹妹监督她,稍不听话不是打就是骂。
而周父仿佛忘记了她是替自己儿子进的少管所,嫌弃她有案底会影响周鹏飞的前途,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
何晓慧天生有着一块犟骨头。外在的阻力越大,她对周鹏飞的感情便愈加炙烈,纵然猜到他不随自己出国的原因,也自己骗自己说他是情不得已。
“晓慧,我,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敢和你说——其实后来在省城我见过周鹏飞,他好像和阎红杏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不管你甘心还是不甘心,都为那段少年无知的感情打个结吧!”葛春妮一咬牙,把藏在心底的秘密抖落出来。
她想用这当头一棒喝醒她!
何晓慧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若说别人或许我还相信,阎红杏就算了。我知道鹏飞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喜欢野性、纯真、优雅的女孩,阎红杏太俗了,配不上他。”
“不说了,睡吧。”葛春妮烦躁地再次转过了头。
她知道,何晓慧做这些傻到冒泡的事情,不过是想让周鹏飞继续对她说“我爱你”。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疗效特殊的创可贴,瞬间可以贴住她的伤口。
因此
今晚她俩就算辩论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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