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不决地说,即使当年被迫要嫁给沈昊的傻哥哥,心里也没这么慌乱过。
左流英的形象在铜钟上消失,第二个显现的是五行科首座申继先,须发皆白的他,脸上的表情不只是震惊,根本就是愤怒,多年的修道生涯也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恼火,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极为不甘。
“申己。”
此前花费大力气参与争抢慕行秋的五行科,居然也没有叫出他的名字,不过这倒在一些人的预料之中,毕竟慕行秋曾经明确拒绝过对方的邀请。
小秋坐在那里,无需张望就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好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点评的怪兽。
从来没有过的感受狠狠地挤压着身体,小秋仿佛又一次经历魂魄离身,他看着自己,越发确认他看到的“黑影”是人而不是野狗。
他悄悄地对自己说:“不要认输,不要被击败。”
在林都教的主持下,首轮选徒继续进行,跟大家想的一样,其他各科也没有选择慕行秋,这位此前最被看好的弟子,当众遭到了遗弃。
无数同情的目光投向小秋,野林镇的伙伴们则刻意躲避,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承受着与小秋一样的羞辱。
小秋的神色反而越来越坦然,他望着那口巨大的铜钟,细看每一位首座选徒的情景,观察旁边都教们的神情,他知道,真相就藏在其中。
第二轮选徒开始了,禁秘科首座没有出现,跟往年一样,左流英只选一名弟子,五行科首座申继先再次现身,这时他的神情已然恢复正常,只是声音还显得刻板。
“慕行秋。”
他终于叫出这个名字,刚刚从小秋身上移开没多久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野林镇的小伙伴们立刻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大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慕行秋,你可愿入五行科”林飒发问,声音苦涩,与平时大不相同。
“不。”
小秋说,语气出人意料地轻松,“我不愿意加入五行科。”
思祖厅里又一次失去平静,虽说首座选弟子,弟子也有权选首座,但是当众表示拒绝的事情还是极少发生。
弟子们炸了锅,不顾都教们的严厉目光,纷纷冲小秋指指点点,大良沈休明凑到小秋身边,焦急地小声说:“你疯啦快收回你的话”
前面的沈昊,严肃地冲小秋摇头,他刚刚在第一轮被戒律科选中,尤其不认可小秋的决定。
芳芳的目光中没有别的,只有惊讶。
小秋冲他们笑了笑,抬高声音又说了一遍:“我不愿意。”
铜钟上的申继先消失了,林飒等了好一会才敲钟继续进行选徒程序,半个时辰之后,选徒终告结束,再没有首座叫出慕行秋的名字。
小秋顶着无数目光回到自己的房舍,野林镇的伙伴们全都跟了过来。
可无论他们如何询问,小秋一律拒绝给予解释,反复只说一句话,“这是我的决定。”
大良生气了,他没被任何一科选中,可他对此有早准备,并无遗憾,他拿出大一岁的架式,“不行,小秋哥,你这样不行,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现在就去找林都教、杨都教,向申首座道歉,你一定得去五行科,难道你还想在养神峰多留一年吗”
沈昊皱着眉头,很不赞成地看着小秋,“你今年拒绝了五行科,明年未必有首座敢要你,他们都是很要面子的人。”
“我已经决定了。”
小秋还是回以同样的一句话。
“禁秘科太坏了。”
管金吾愤愤地说,他也没有被选中,但是有都教找过他,让他安心在养神峰再待一年,明年很可能会有突破,“堂堂的首座和都教,居然合伙欺骗一名养神峰弟子,真是”
管金吾及时闭嘴,因为“堂堂的都教”林飒正站在门口。
野林镇的少年们识趣地告退,芳芳没机会跟小秋说话,临走时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林飒关上房门,取出一截蜡烛放在桌面上,灯芯自动点燃,发出昏黄的光芒。
小秋认得这是洞察明烛,它能防止任何人偷听接下来的谈话,几个月前乱荆山的孙都教用过此物。
林飒拉出椅子坐下,庞大的身躯几乎遮盖住了整扇窗户,看着对面的小秋,好一会才开口说:“你仍然可以去五行科,他们在你身上花费不少,不愿白白浪费。”
小秋没说话,这根本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林飒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继续道:“孙都教说乱荆山愿意收你为徒,既然你一直没有找到其他传承,学习灯烛科也无不可。”
小秋仍不开口,林飒有点恼怒,这股恼怒与眼前的弟子关系不大,却只能向他显示,“难道你想去念心科它的传承中断已经几千年了,你连教你的师父都找不到。”
这仍然不是小秋关心的事情,他本想去找林都教的,对方主动登门,倒是省事,“禁秘科和五行科一直在争的人其实是芳芳,而我只是他们互相蒙蔽的工具。”
他平淡地说出这些话,既不是质问,也不是谴责,只是简单的陈述,他知道,自己若要弄清真相,就得牢牢控制住愤怒情绪,尤其不能向林都教发火,这大概是唯一能向他吐露事实的人了。
林飒点点头,他是都教,却像犯错的弟子一样不自在,“没错,你是工具,我和杨都教也是,这是两位首座之间的游戏。”
小秋很想告诉林飒,杨宝贞绝不是工具,但他只是点下头,然后问:“为什么”
这正是选徒以来一直困扰小秋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禁秘科和五行科会选中芳芳野林镇教书先生的女儿,到底有何特异之处
林飒窘迫不安,脸色变成了深红,对面少年的镇定渐渐感染了他,十五岁的孩子,居然没有伤心,也没有慌乱,这大大出乎都教的预料,他本来是要安慰弟子的,现在才明白,自己其实是来解释真相的。
“灵骨道根,芳芳拥有灵骨道根。”
见小秋面露疑惑,林飒补充道:“那是一种隐藏的道根,极为罕见,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显示出来,所以想要找一位这样的弟子非常困难,哪个道统也不可能对天下所有普通孩子都进行一番测试。”
“可是芳芳这段时间的修行并没有显出特别来。”
“灵骨道根对开窍通关没有影响,只有凝气成丹之后才会发挥用,秦凌霜若是能度过这一关,她的修行速度会比一般道士快得多。”
芳芳当然能凝气成丹,小秋对此毫无疑问,突然间他一切都明白了,不只是这次选徒,还有更往前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清晰明了
“风婆婆最早发现芳芳的特异之处,但她不敢确定,所以每次进镇都要探望芳芳,她在野林镇居住十几年,就是为了这个。可她为什么不早早将芳芳带到乱荆山呢”
“”林飒明显不知道这回事。
小秋看着他,想起过去的种种,自己回答了自己的疑问:“因为野林镇是庞山道统的选徒范围,因为芳芳还太小,灵骨道根也不明显,风婆婆怕出错,怕得罪庞山宗师。”
林飒对这些事了解不多,无从回答,只能任凭小秋自己猜想。
“所以风婆婆会建议我们去西介城,那里有她的老姐妹,可以不动声色地将芳芳送到乱荆山”
前因后果在小秋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一路追溯到了那个梦,在梦里芳芳向哀求,说她不想嫁到沈家,正是受此刺激,小秋才会决定抢亲,当时的他甚至不记得芳芳长什么模样。
多么奇怪的一场梦,想到这里,小秋感到心里一阵绞痛。
第七十六章内疚的都教
小秋八岁认识了芳芳,两人相处的时间总共只有一天。。
那一年夏天,小秋进学堂启蒙,比同龄孩子晚了两三年,他什么也听不懂,秦先生和同学们的读书声,对他来说不比群鸟啁啾更容易明白,他张着嘴,被那些无意义的噪音所包围,额上挨了一记戒尺都不知道疼,半天过去才抬头望着先生,“有虫儿咬我的头。”
学生们哈哈大笑。
上学的第七天,百无聊赖的小秋逃课了,到学堂后面的废园子里捉昆虫挖蚯蚓,玩得不亦乐乎,就是在这里,他见到了芳芳。
那时的芳芳还是个小丫头,头上竖着两只抓鬏,睁大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秋没理她,可是一刻钟之后,他已经滔滔不绝地向她炫耀自己的种种本事,两刻钟之后,两人的衣服上都沾满了尘土,一个时辰之后,小秋说:“咱们是朋友了,男孩儿呢就该结拜当兄弟。”
“我是女孩儿。”
芳芳说,虽然她这时的样子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假小子。
“那咱们当夫妻吧,我做丈夫,你做媳妇儿。”
“嗯。”
芳芳不知道什么是“丈夫”和“媳妇儿”,在她的家里,父母向来互称“相公”与“娘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小秋自己也不记得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拉着芳芳回家,一路上向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说“这是我媳妇儿”。
小秋的家在后街东头,学堂在前街西头,就这样,半个野林镇的人都听说小秋有媳妇儿了,谁也没想着要阻止两个小孩的胡闹,反而纷纷怂恿,让小秋快点回去给他爹一个惊喜。
最后的结果的确是够“惊”的,老秋还没注意到儿子带回一个小丫头,秦先生全家人已经追来,一通闹、一通打、一通数落,外加一夜挨饿,小秋再也没去过学堂、没见过芳芳,从此跟着父亲放马。
四年之后,十二岁的小秋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向他求助,小秋忽然梦醒,就在那一刻决定必须救走芳芳。
再三年之后,开始怀疑一切的十五岁小秋重新想起这个梦,发现它十分蹊跷。
小秋希望能当面向风如晦询问,那个矮矮胖胖的老婆婆,不动声色了策划这场戏,却没有将它演完,她不知为何将芳芳让给了庞山宗师。
小秋再一次看向林飒,“我记得宗师是五行科的转轮师。”
林飒艰难地点点头,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没错,宗师本人希望能将秦凌霜收入五行科,至于他和风如晦之间的事情,我就不了解了。”
“可左流英是怎么知道的他从来没见过芳芳。”
“我刚跟首座谈过,他是从你这里知道的。”
林飒难掩愤怒之意,因为首座居然从头至尾将他蒙在鼓里。
“控心术。”
小秋想起他第二次上老祖峰台院的场景,左流英忽然对他施放控心术,知道了他记忆中的点点滴滴,这些事情对小秋来说互无关联,禁秘科首座却找出了其中的线索,猜测出宗师另有目的。
宗师宁七卫当时非常不满,原来他不是反对向普通弟子使用控心术,而是怕真相泄露,左流英猜到了芳芳的重要姓,却佯装不知,直接将计就计,将宗师和五行科都给骗过了,最后利用首选优势定下了芳芳。
就是这样,庞山宗师与禁秘科首座斗智,自己不过是随手拿来一用的道具。
不,也没有那么随意,小秋想,他亲手触碰过魔王之花,能吸引左流英的注意力,所以才会被宗师选中。
“都是庞山道统的人,至于争得这么激烈吗宗师想要芳芳进五行科,不能直接下令吗”小秋心中仍有疑惑,决定把事情问个清楚。
“宗师不是帝王,他不能插手各科的事务,只能调解各科之间的纠纷。宁宗师此番偏袒五行科,做了一件令人不耻的事情。”
无论如何,林飒还是站在禁秘科这一边,认为最大的责任应由宗师来负。
林飒觉得还应该多做几句解释,“高等道士的寿命长达上千年,有时候,一名优秀的弟子就能决定一门道科的未来,庞山道统原本只以五行科见长,因为左流英,禁秘科取得了与五行科平等的地位,秦凌霜可能会让禁秘科的优势更加突出。”
林飒越说越愤慨,已经忘了对面的听者只是一名少年,“面对魔种是主动进攻还是养精蕴锐,宗师与首座的分歧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就为了一名灵骨道根的弟子唉,不值得,真是不值得。”
林飒终于沉默下来。
“左流英不怕芳芳当场拒绝吗”小秋问,他不关心庞山道统的上层矛盾,只想弄清细节。
“这三年来,秦凌霜每次思祖都得到禁秘科传承的感召,这就是保证。而且,你会让芳芳拒绝吗”林飒露出一丝苦笑,左流英缺少普通人的生活与经历,但他活了几百年,对普通人的情感有着冷酷的判断能力。
林飒起身拍了拍小秋的肩膀,安慰道:“至少这对秦凌霜是一件好事。”
这对芳芳的确是一件好事,知道左流英是真的赏识芳芳、而不是要将她当研究魔种的对象,小秋心里踏实多了。
小秋只剩下一个疑惑要问,“我在洞穴思过的时候豁通三田”
“左流英说不是他,所以我猜不是宗师就是申首座动了手脚,他们需要推出一个人来吸引左首座的注意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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