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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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夕夜，年宴上，弘晖坐在下座，刚被四爷领着敬了一圈，一转头却见年羹尧又走了过来。

“奴才给大阿哥敬酒。”

年羹尧端起酒盏，笑着走上前说道。

弘晖忙站起身回敬，如今年羹尧已是从四川总督升至川陕总督，身为一方重要官员，倒是对弘晖态度还如当日一般。

没等二人寒暄几句，耳边就传来殿外太监的通报声，众人连忙行礼等候。

半晌后就见康熙缓缓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起来。

弘晖几不可见地扫了一圈，发现康熙身边果然不见了梁九功，取而代之地则是一个陌生的青衣小太监，眼中的得志张狂几乎遮掩不住。

殿中几不可见地静了一瞬，而后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热闹地氛围蔓延开。

去岁康熙还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今年却是来去匆匆，等祭礼结束后就转身离开了，一切都与以往不同，弘晖相信，殿上看似不在意的众人之中，和他抱着同样疑惑的绝对不在少数。

八爷面色微凝，很快又放松了下来，状若无事地与来人敬酒交谈，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暗暗在身后比了个手势，转瞬即逝。

等回了府，四爷和弘晖对此也是疑惑不解，毕竟如今的局势越发复杂，落人一步只怕就无法再应对自如。

四爷沉声问：“梁九功被秘密送回了宫，此你说的可有把握？”

“是，这个消息应当不会有差错，”弘晖皱了皱眉，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畅春园的守备也是越来越森严，阿玛，圣上是不是……”

四爷打住了他的话，想了想忽地问了一句：“前些日子你进宫时可曾遇到什么异常？”

弘晖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异常，宫里都还平静得很。”

四爷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前些日子还没有什么异常，如今就有了这些变化……还是要慎重些啊。”

弘晖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如今只求一个稳字，若是这些都是有心人故布疑症的话，冒然动只会予人话柄。

可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那他们不动的这些时间里，别人能做的手脚就更多了，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险，愿意冒险的也是大有人在，那到时候……

“你当皇上是谁？”

四爷冷哼一声，脸上反而带了一丝笑意，“圣上把控朝堂这么多年，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稳住不动或许能有个退路，一但冒然行动，后果可就是生死之间了。”

弘晖嘴角微扬，笑着点点头，现在就该看看是谁会耐不住，做第一个出头的试水石。

等过了年节，虽然京城里暗涌不断，可皇上的寿诞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始准备庆贺。

而在此时，蒙古的捷报也是不停歇地传回京城，随着消息一起赶回来的，还有风尘仆仆的十四爷。

当时天色已晚，十四爷也没敢直接去面见圣上，转道又来了圆明园，而弘晖正陪着四爷下棋，见到他时两人都惊了一下。

十四也不见外，大咧咧地就坐了下来，自来熟的招呼苏培盛：“赶紧给爷上茶，这一路跑死我了都。”

苏培盛躬身看了四爷一眼，见四爷并没有什么指示，一时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四爷眉头一皱，沉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奏请过皇上了吗？”

十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目光闪躲了片刻，一句话也没敢回。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砰”地将棋子扔回了桌上，面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那你还跑这里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去畅春园？”

“都这么晚了，畅春园哪里还进得去？”

一听到这话，十四反倒理直气壮起来，他振振有词的说，“连城门都闭了，我就只能过来在你这凑合一晚啊！”

此话一出，饶是弘晖也不由轻叹一声，你说这算什么事，未奉皇命私自进京对十四来说也不算什么大罪，毕竟现在兵权已经被岳钟琪接了过去。

可要是真被人抓着辫子追究，那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四爷一起被斥责。

他如今回了京城也就罢了，皇上再生气也要念着刚刚胜利的战役，现在去畅春园领了皇上一顿骂，这事也就算了结了。

可他现在居然还敢跑来了圆明园，处事完全不顾及后果，也难怪阿玛会生气。

见四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弘晖无奈地笑了笑，示意苏培盛下去准备膳食，打圆场说：“阿玛继续与我对棋吧，十四叔奔波了这么久，不如让他先下去梳洗用膳？”

四爷冷哼一声，好歹没有驳了弘晖的话，十四或许也知道自己这事的不地道，挠挠头乖乖地跟着下去了。

弘晖温言劝慰道：“十四叔做事一向如此，阿玛又何必同他生气。”

四爷摆摆手打住了他的话：“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他不过就是打着万寿节的主意……”

明明大军还没有回程，他偏偏一个人先跑回来，不就是因为圣上寿诞到了，朝廷又打了胜仗，想借机出出风头嘛，小心思都不愿意遮掩，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没过多久就见十四又回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传入耳中：“怎么，背地里又说我什么呢！”

十四得意地笑笑，进来就说：“我这次回来可是有军机事要禀报的，怎是随随便便就跑回来？”

四爷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又见十四接着说道：“只是事关重大，你可别想我会告诉你。”

得意洋洋的语气让弘晖都替他担心，果然下一刻就见阿玛面色陡变，摆手示意，苏培盛也是走上前来。

直到被赶出去的那一刻，十四还是愤愤不平，口中念叨着：“大半夜的就要赶我出去，算什么兄弟！”

弘晖伸手止住了他的步伐，笑说：“十四叔你就消停消停吧，真要惹急了阿玛，我看你怎么收场。”

十四顿了顿，话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转头斜睨了弘晖一眼，怎么说话越来越噎人了，真是不懂事！

弘晖又笑眯眯地行了一礼：“十四叔这次将计就计，顺势缴了策妄的大本营，可算得上是立了一件大功，侄儿在此先恭贺十四叔了。”

十四愣了一下，这个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当初的确是靠林凛他们才能得救，可报上去的时候报的却是十四爷，这也算得上的军中常见的现象了。

十四爷也知道这位侄儿和林凛有一些交情，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军功也没法再还回去，他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说起这个，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说：“对了，那个林家小子托我给你带了些野味皮子，你等会自己去拿吧。”

弘晖皱了皱眉，这话听得……怎么像林凛不回来了一样，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问道：“林凛……还说什么了吗？”

十四摇摇头，笑着回道：“没有，就这些东西。”

或许还怕弘晖再问什么，十四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背景匆匆忙忙。

弘晖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忽地抬头看向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夜幕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柔和的光洒在高高的山坡上，洒在低凹地水洼里，只留下带不走的缱绻。

林凛半坐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佩，明明心里有惶恐，有不安，目光却不愿意离开，嘴角扬起笑意。

数不清的思绪从心底划过，可最后留下痕迹地还是那道坚定的背影，就好像一道光一样划破阴郁，让人猝不及防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想着想着，笑容却渐渐变得苦涩，他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耳中似乎响起了声声呢喃，旖旎缠绵。

而在此时，安静的雍亲王府里一所偏僻的房间里，苏溪手指颤抖的想要碰触桌案上的帛巾，呼吸急促，沾到手的下一刻就狠狠的甩了出去，面色难看。

“我瞧着就是一个狐媚子，哼，迟早有一天主子会厌弃了她。”

“不过占了一个好身份，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呸！”

“瞧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你我几个二等丫头，真是贱胚子！”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在心底响起，刺耳难听，可到最后竟都凝成了一道尖利的声音。

“苏溪姑娘，可不要忘了主子的吩咐。”

“别忘了……”

心底闪过一丝果决，她微微闭眼，泛红的眼眶润湿了睫毛，面上却是狠戾又坚定，捡起地上的帛巾，她咬了咬唇，手指握紧，紧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没得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