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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惯犯的话，那么指纹对比系统有没有显示，这四个人之前有过案底？”多布杰一边开车一边问。
民警闻言，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这四个人都是没有指纹的。”
“没有指纹？”多布杰一愣，一时没有听明白。
“这四个人的指纹似乎被某种特殊的药水腐蚀过，已经被彻底‘洗’掉了。”民警解释道。
多布杰愕然。
——岂止是惯犯，简直就是“职业作案”呐！
陈暮寒大摇其头，忽然觉得这个案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脸呢？”多布杰不死心地问：“有没有试过人脸识别系统？”
民警嗫嚅道：“脸，也不见了——”
“什么？！”
民警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等你们亲眼看见就知道了。”
带着强烈的好奇，陈暮寒和多布杰在札达县医院的地下停尸房里，终于看到了那四名犯罪嫌疑人的尸体。
陈暮寒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只见冷柜里的四具男尸，无一例外地都面目肿胀、脸色黑紫，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
“怎么会这样，”见死者的表情异常狰狞，多布杰不禁皱眉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民警摇头道：“凭当地现有的技术条件检查不出来，我们已经打报告给上级部门，向市局申请法医检验中心来人鉴定了，专家大概这两天就会到。但是我们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头绪，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这种东西——”
陈暮寒见民警从勘验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的是一枚通体乌黑的金属制品。陈暮寒接过来拿在白炽灯底下看，只见那东西形状有点像古时候的箭镞，长约四寸，从锈迹的颜色和氧化的程度来看，材质应该属于精铁一类。
“四名闯入地下佛殿的盗窃分子，身上都有这种东西造成的外伤，”民警道：“上面似乎沾有某种剧毒，其中三名伤势严重的，当场死亡，那名昏迷的嫌犯虽然伤势较轻，但是在送到医院后的第二天凌晨也不治身亡了。”
“如此看来，他们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袭击，”陈暮寒沉吟道：“但是根据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遗址看门人的说法，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的可疑人员，而这凶器从形制上来看，恐怕也算得上是一件有上百年历史的古物了。”他看向多布杰，打趣道：“难道真的像看门人所说的那样，在这座古格王城里有一支‘幽灵军队’，当天夜里是他们大发神威杀死了这四名闯入者？”
“其实案发当晚偷偷潜入地下佛殿的，不只有这四个人，而是六个人。”民警道。
“六个人？”
民警表情凝重地点头道：“有一个情况我们在电话里还没有来得及通报，就是那名昏迷的嫌犯曾经短暂地清醒过来几分钟，他说参与这次文物盗窃的实际上一共有六个人，另外两个人在搜山的人员进来之前就已经逃出去了。”
民警道：“据嫌犯供述，当时意外发生得非常突然，黑暗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袭击。另外嫌犯还交代说，他们四个只是临时被人高价雇来的帮手，花钱雇他们的是一个网名‘毒药’的女人，跟她在一起形影不离的还有一个绰号叫‘黑蛇’的男人。行动之前，他和另外三个人相互之间都不认识，只知道拿钱办事，事先根本就不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地是哪儿，更不知道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当晚嫌犯跟着雇主进入这地下佛殿，一开始一切都挺顺利，没想到刚进入石室不久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就受到了袭击，其他三个人惨叫一声就倒下不动了，他走在最后面也受了伤，因为搞不清状况，就索性躺着装死。而那一男一女却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根本看都不看地上的他们一眼，径直就朝石室深处去了。”
陈暮寒摇头轻叹，心说原来眼下这四个人，只是被人从网上花钱雇来的“替死鬼”，到头来不但人财两空，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
多布杰思索道：“但是根据此前的报告、以及我们昨天对现场的勘察，石室里的文物并没有明显被盗扰过的痕迹，那么这伙儿盗贼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
“的确，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这个案子最让人想不通的一个地方。”民警道：“不同于一般的文物盗窃案，盗窃分子会选择最值钱的珠宝金银下手，根据本案嫌犯死前的交代，那一男一女后来进入了一个非常隐秘的空间，从里只取出了两样东西，其中一件是个石头雕成的匣子，再有就是一张非常古旧的人皮形状的唐卡。那两个人看起来轻车熟路，好像早就知道东西在里面一样，而且只拿走了这两样东西，对其他的东西连碰都没有碰。”
对现场环境了如指掌，有备而来并且直奔主题，对目标以外的其他物品则秋毫无犯，又是一起计划周密、目标非常明确的文物盗窃案。陈暮寒忽然想起前不久的那起“古格银眼”的案子，总觉得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联。
“嫌犯有没有交代那一男一女的相貌特征？”多布杰问。
“有，嫌犯说那女的很漂亮，左眼角下面有一颗明显的痣，男的身材魁梧，是个又高又壮的胖子。”民警道：“我们已经发出了协查通报，现在阿里地区各个道路卡口和边防检查站，都在重点排查有以上特征的外来人员。”
“等等——”
一直沉思不语的陈暮寒忽然道：“你刚才说，在那座佛殿里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空间？”
民警点点头道：“根据嫌犯的供述，失窃的文物原本是放在一个突然凭空出现的空间里的，我们得到这条线索后又对现场进行了反复勘察，但是却始终没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凭空出现的空间？多布杰和陈暮寒对望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有——”民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嫌犯临死前还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什么话？”
“眼睛！”
民警道：“嫌犯到后来精神越来越恍惚，开始说胡话，但是临咽气前却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个词，就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不说出来就死不瞑目一样。”
……
“眼睛？什么意思。”
多布杰问，直觉这也许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两人从札达县县医院出来的时候，正是上午10点多钟的光景，陈暮寒伸了个懒腰，让干爽的阳光驱散掉衣服上从地下停尸间带上来的死气。
“走吧——”
陈暮寒长舒了一口气道：“死了四名从犯，两名主犯目前在逃，至少有两件文物失窃，现场留下的线索不多，疑点和灵异现象倒是不少……看来咱们接下来有的忙了。”
“陈哥，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陈暮寒扬了扬墨镜下的眉毛，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有没有兴趣去查一查，案发当天夜里河岸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贡布说，当天夜里在象泉河边的台地上出现了一支“幽灵军队”，此时两人就站在遗址看门人当时所在的位置，向着河岸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是一处突出于地面七八米的高坡，面积广袤却寸草不生。裸露的砂岩在漫长的岁月中，经过从山上下来的季节性的山洪的冲刷，被切割得沟壑纵横。高坡后面就是象泉河的河谷，河流横贯东西，如丝如缕地平铺在广阔的河床上，在阳光下反射着碎银般的白光。更远处，河谷的对岸，就是层峦叠嶂的札达土林，巨大的云影将黄土的丛林投映成沉重的青灰色，同河谷这一边泛着耀眼白光的土地界线分明。
高原上大气的透明度很高，像这样站在高处，仿佛能一直看到世界的尽头。
“这世上的许多传闻，并不全都是空穴来风。”陈暮寒道。
尤其是在海拔4000米之上的西*藏阿里，这样一处远离现代文明，神秘莫测而又充满未解之谜的地方，他指着对面的山崖道：“我总觉得，那下面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硌脚的碎石路上，干燥贫瘠的地表上方氤氲着炙热的空气，两人头顶着烈日朝河谷的方向走去，渐渐走出了古城的范围。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细致搜寻，他们在距离古城遗址北面一里之外的断崖下面，终于发现了一条荒废已久的小径。小径的位置异常僻静而隐蔽，只有走到极近的地方才能看到，道路是沿着河谷开凿的，左侧紧贴着山崖，右侧就是陡峭的河岸，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两人沿着这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石子路小心前行，一直向下深入了几百米远，左侧垂直的崖壁上居然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石窟。这些石窟几乎都开凿在距离地面四五米高的地方，普通人无法接近，且用途不明。
但眼下的这两位显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陈暮寒他们抬头左右观察了一下这些石窟，发现每个都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出。
“我上去看看。”多布杰大致判断了一下周围的着力点，随即攀着岩壁上的缝隙和突起，手脚交替，三下两下就爬到了其中一个洞口。
身手不错！陈暮寒在心里赞叹了一声，抱着手臂看着多布杰从背后抽出手电，朝洞里面照了照。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半晌多布杰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道：“空的，但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石窟的四壁上有被大火长时间灼烧过的痕迹。”
多布杰跳下来，接下来又陆续查看了几处洞穴，发现无一例外都有严重过火的迹象，因此即便是里面曾经有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恐怕也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些凌空开凿却被大火烧毁的洞穴，一时勾起了两人强烈的好奇心，“那个洞看上去比较特别，”陈暮寒指着略高处一眼孤零零的石窟道：“有没有把握过去？”
多布杰在下面观察了一下，点点头道：“没问题！”
那眼石窟略呈不规则的“橄榄形”，高踞在上，乍一看上去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竖状眼睛。看着多布杰略一调整呼吸，便再次徒手向着岩壁上攀援，陈暮寒站在一旁不禁由衷地感叹，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对于大多数的内地人而言，只怕连呼吸都会觉得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而像这样极端消耗氧气的运动，恐怕也只有血统最纯正的藏族本地人才能适应。
不久前有一篇报道说，德国某科研机构经过多年研究发现，藏族人在极度干旱和荒芜的高原上生存了数千年的时间，已经进化出了某种特殊的基因，用来应对低氧、严寒、强紫外线、以及食物资源匮乏等恶劣的自然条件。这种低海拔人群所不具备的特殊基因，能够帮助藏族人大幅度地提升血红蛋白的携氧能力，而一旦这种特殊基因的序列被完全破译出来，那么未来人们将有望发明出一种“超级运动员基因”，用来改造人类现有的基因序列，从而全面提升普通人的体能。
在陈暮寒的印象里，西方国家有些科技狂人似乎特别热衷于生物遗传工程和基因改造技术，这可能源于他们根深蒂固的“超人情结”，总想研制出一种方法，把普通人改造成“超人”。不过即便这一天真的会到来，他陈暮寒这辈子估计也赶不上了，所以看着藏族青年在垂直陡峭的崖壁上如履平地，他眼下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这时多布杰已经慢慢接近了高处的那眼外形酷似“眼睛”的石窟，只见他一只手扒住洞沿撑起大半个身子，腾出另一只手掏出别在腰间的手电向里面照去。此时支撑他身体绝大部分重量的，只有脚下巴掌大小的一块儿突出的岩块儿，看起来随时都有崩落的危险。陈暮寒正想提醒他当心一点儿，没想到多布杰却忽然将手电扔进洞里，双手猛地一撑洞沿，整个人随即钻进了那只“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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