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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想伤人——”
为首的一人道，正是此前的那个高大青年：“放下四爷，我保证你们今天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
“不急，”陈暮寒风轻云淡地一笑道：“正事儿没办完，咱们还没打算走。”
安保主任冷声道：“你们想要什么？”
“带我们去经理办公室。”
两人在对方众目睽睽之下，押着无法行动的朱雀进入了经理办公室。
“电脑开机密码是什么？”林梦雪问。
朱雀脸色苍白如死，摇头道：“不……不知道……”
陈暮寒手中破碎的玻璃杯紧了紧，朱雀白皙的颈项上就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神经药物的作用下，朱雀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痛楚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咬着牙，依然忍不住在下属面前呻吟出声。
“住手，”安保主任厉声道：“我知道密码！”
朱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吼道：“不许说——”
“四爷！”安保主任急切地道。
朱雀汗出如浆，他闭上眼缓了一口气，连声音都在颤抖：“出卖义父……我就算死都不会放过你……”
安保主任惨笑了一下，道：“事后就算四爷你杀了我也好、剐了我也好，但是对于我李浩铭来说，谁都可以死，只有四爷你不行——”
他走过来，快速在登录框里输入了一串字符。
电脑进入了windows界面，林梦雪从手包里取出移动硬盘，联接上主机进行数据拷贝。
“你们全都出去，关上门。”
“我们不叫你们，谁也不许进来。”
看着安保主任缓缓退回到门口，眼睛却始终不离被他控制住、浑身颤抖个不停的朱雀，陈暮寒摇头叹息：这帮黑社会的“人心”，还真是错综复杂到一般人理解不了！
“好了——”
十几分钟之后，林梦雪长吁了一口气道：“我这里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你计划怎么脱身？”
陈暮寒沉吟道：“我进来时走的窗户，现在这里是二楼，这个高度跳出去应该没问题。”
林梦雪收好移动硬盘，走到窗前，将窗帘撩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看，皱眉道：“现在整座楼的外围，恐怕都已经被对方的人重重包围了——”
“所以你先撤，由我来拖住他们。”陈暮寒道：“只要朱雀还在我手里，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那你呢，你怎么走？”
“我有把握坚持到你叫来支援。”
林梦雪转过头，深注着他道：“这帮亡命之徒，未必会按照常理出牌。”
陈暮寒咧嘴一笑，露出一副白牙：“恰好，我陈暮寒也从来不喜欢走寻常路！”
门外。
“铭哥，那女的从窗口出来了。”
安保主任皱眉，冲着对讲机道：“男的呢？”
“那男的还没出来。”
安保主任沉声道：“先别管那女的，盯好那男的，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唔——”
对讲机里传来一声闷哼，对面的人忽然就没了声息。
“阿诚？”
“阿诚回话！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然而接下来任是安保主任如何呼叫，对讲机另一头的人始终是一片死寂。
“强子，阿诚那边什么情况？”他立刻联络了另外一处监控暗哨。
对面楼顶上有一个人影站起来，瞭望了一下道：“我看不清楚，不过好像阿诚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安保主任就看到楼顶上的人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当着他的面重重跌落在中心广场的地面上！
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坠楼，立即引起了楼下此起彼伏的惊呼。
——妈的，居然这两个人还有同伙接应！
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安保主任立刻在对讲机里紧急布控：“各部门注意，立刻关闭所有出入通道，限制客人待在室内不准随意出入。还有，所有安保人员都带上武器注意警戒，有不明身份人员混进‘城’里来了！”
他眉头紧锁，吩咐身边一人道：“马上带上几组人，搜城！”
“通知下去，见到那女的，给我格杀勿论！”
林梦雪刚潜出“金谷城”的中心区域，就听见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喧哗声。
——莫非是对方选择了强行突破，陈暮寒他遇到麻烦了？
林梦雪犹豫着回头，夜色中的“金谷城”灯火通明，然而此时却笼罩在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中。她摸了摸身上的移动硬盘，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纷乱的人声中夹杂着一种沉闷而短促的金属破空声，时断时续地传来。林梦雪的耳力一向很好，立刻反应到这种不同寻常的轻啸声，竟然是狙击子弹在空气中穿行的声音！
——对方居然有狙击手！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个方向上忽然同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至少有不下十几个搜索人员正在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逼近。林梦雪此时面临着两难的抉择：一面是刚刚到手的、破案的重要证据，一面是身陷重围、生死不明的陈暮寒。
证据没了可以再查，而那个笑容欠揍的家伙如果死了……
林梦雪一咬牙，当下决定返回“金谷城”，接应陈暮寒。而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人影斜刺里窜出来，一把将她无声无息地扯进了旁边漆黑的巷子里。
“是我！”
听到是陈暮寒的声音，林梦雪吃惊地道：“你在这里，那里面……？”
“听我说，朱雀死了。”
陈暮寒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一边沉声道：“应该是‘剥皮手’那边的人干的。”
原来林梦雪刚离开不久，陈暮寒就听见外面有人坠楼的声音。
他拉开窗帘向广场上查看，没想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上，一颗子弹突如其来“咔嚓——”一声击穿了他面前的玻璃窗。
陈暮寒吓了一跳，连忙躲在窗台下面隐住身形，楼内楼外人声一时嘈杂起来，有人在分派人手、调兵遣将，有人在快速奔跑、赶往出事地点。
陈暮寒趁乱潜行到窗户的另一侧，扒开窗帘打算看清偷袭他的人的位置，但是紧接着又一发子弹宛如鬼魅般呼啸而至，还没等他看清楚子弹这次射向哪里，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窗帘扬起的刹那，子弹击中了目标——
从朱雀的后脑入，眉心出！
安保主任冲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朱雀的脑浆和鲜血喷溅了他一身一脸。刚刚进门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安保主任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陈暮寒也一时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第一反应是，趁着这些人还没回过神儿来，眼下是他唯一脱身出去的机会！
他翻身跃出窗外，一路上避开从四处赶来的神情紧张的黑衣人，他们似乎在搜寻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他逆向而行，终于一路潜行离开了“金谷城”的中心建筑群。
——朱雀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梦雪有些恍惚：不到两个小时之前，那个说自己昨天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年轻人，居然死了……
突然陈暮寒猛地转身，将林梦雪按在墙上。
林梦雪一醒，刚想出声询问，陈暮寒已经低声道：“有人来了！”林梦雪闻言立刻安静下来。
果然，不多时巷口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几道强光手电雪亮的光柱在巷子里来回扫射了几下，被笼罩在陈暮寒身体所形成的阴影中的林梦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山一般的背影遮住了所有来自街面的光线，用双臂将林梦雪禁锢在身体与墙壁所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刹那间林梦雪的鼻尖几乎碰到了陈暮寒胸前的衬衣。因为近在咫尺，几乎能听到陈暮寒胸腔内传来的沉稳的心跳声，而林梦雪自己的心跳声也慢慢地跟着沉缓了下来。
想来是没发现什么，巷口的脚步声停留了一下，没有继续深入就又急匆匆地渐渐远去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口长气，呼出的白雾在寒夜里纠缠在一起，合成一团温热的气息熨帖在彼此微凉的胸口。很近，近得能直接感受到刚刚才平复的心脏，又重新开始剧烈搏动起来……
两道人影不着痕迹地分开了。
短暂的气息纠缠后，陈暮寒低头看向对面的人：“朱雀死了，你似乎很在意？”
“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林梦雪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先离开这里，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在回酒店的途中，与鸣着凄厉警笛的警车车队交错而过。
“我曾经有个弟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轻微的颠簸中，车窗外的霓虹灯映得林梦雪的脸宛如梦幻：“如果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差不多也是那个年纪。”
“他是怎样去世的？”
“生病。”林梦雪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天性心肺功能不全。”
“作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当医院把心脏手术通知书交到我手里的时候，那时的我，只有十五岁。”林梦雪苦笑：“没有亲人，身无分文，当我把我所有的一切作为代价去交换弟弟的生命之后，却还是没能把他救回来——”
陈暮寒默然。
很难想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十五岁少女，为了从病魔手里救回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独自承受了多少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煎熬，又付出了怎样常人无法理解的代价？
林梦雪疲倦地一笑道：“一个自称父亲‘故人’的人答应负担弟弟的全部治疗费用，而条件是，要我做他三年的地下情人。但是，病床上的弟弟，却没能熬过第二年——”
“这就是我的全部故事。”林梦雪倦意阑珊地耸了耸肩，道：“也许你听起来很短很无聊，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所以不知道怎样把它讲得委婉曲折催人泪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无息地蔓延。眼前的一幕，仿佛是对来时路上那个未完话题的延续。
良久——
“没有人该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流泪。”
陈暮寒缓缓地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指尖，那里传来冬日冰凌般尖锐易折的触感，刺得他的心脏猛地一痛。然而，他的手却坚定地紧了紧，认真地道：
“你，也不许。”
……
第二天陈暮寒他们收到老何发来的案情简报，说当地警方昨晚在“金谷洗浴城”枪战中一共抓获了五十余名涉黑涉毒份子，现场缴获了十二支手枪，子弹数百发。枪战中包括“金谷城”经理在内，共有八人死亡，另有一名重大嫌疑人在逃，身上可能携有狙击枪类的危险武器。
当天上午，林梦雪、陈暮寒、何崇志，还有远在拉萨的多布杰，四个人举行了一次小型的电话视频会议，相互通报了案件调查的进展情况。
“在昨晚枪战中身亡的全部八名死者，据核实都是‘金谷洗浴城’的人。”视频图像信号里，何崇志道：“八个人的死亡原因，都是被军用狙击步枪一枪击中头部，而且全部是一击毙命。”
脑中浮现起朱雀脑浆喷溅的惨状，陈暮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幸存的脑袋，心有余悸地道：“为什么认定是军用狙击枪，而不是普通狙击枪？”
“昨晚枪手所使用的子弹是经过改造的，虽然目前还查不出枪械的具体型号，但是军用狙击枪和普通狙击枪之间的差异还是比较容易分辨的。”何崇志道：“就拿咱们比较熟悉的警用狙击枪作为参考，警用狙击步枪一般是在处理劫持案件这类特殊情况下使用，必须做到一枪毙命，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精度要求比较高。但缺点是重量比较重，所幸执法部门的狙击手通常是乘车抵达目标附近再部署，在保证射击精度的前提下，枪身重量再重也无所谓。”
“警用狙击步枪要求的是精度，而军用狙击步枪主要考虑的则是射程。在大多数情况下，部队狙击手抵达作战区域的方式可能只能依靠步行，并且需要随身携带自己的武器。所以为了保证机动性，军用狙击步枪的重量要轻一些，在最大限度保证射程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牺牲了枪械的精度，而且必须要求在恶劣环境、粗暴操作和互换零件等情况下，可靠性不下降，所以就无法设计得太精密、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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