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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寒道:“如果他当时看到的不止是头发呢?”他沉吟道:“比方说,他在夜里上厕所的时候,一低头不巧刚好看到,马桶眼里漂着一颗死人的眼珠子会怎么样?”
夏轩脑补之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道:“停停停,今天的讨论到此为止,再继续听你这么分析下去,我以后住旅馆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去卫生间了。”
陈暮寒打趣她道:“有我在这里,今晚应该不会再有鬼魂来请你‘吃宵夜’了。”
“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夏轩认真想了想,道:“是不是就是因为有你这只‘大头鬼’在,我今天晚上才更应该特别‘担心’一下?”
于是——
陈暮寒此时一个人站在冷风萧瑟的旅馆露台上,向着街道的对面眺望。他习惯性地去摸风衣的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才想起“天界”是没有香烟这种东西的。陈暮寒苦笑一下,心说:也许这就是自己不想继续留在“天界”的另一个原因吧。
“西顿大酒店”巨大的金字霓虹招牌,在夜色中分外醒目,二十七层楼大多数客房的窗户里都透出了明亮的灯光,使得整栋建筑看上去灯火通明,只有第十三层零星地亮着几盏灯,与其他楼层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
——没记错的话,出事的客房就是位于第十三层。
陈暮寒翻看了一下手机的资料,人间警方的案件现场勘察记录显示,出事的客房是酒店的1316房间,既然已经被准备洗澡的夏轩从房间里赶了出来,陈暮寒现在闲来无事,当下随即决定亲自去酒店事发的楼层看一看究竟。
径直穿过人来人往装修得颇为豪华的酒店大堂,陈暮寒混杂在住宿的客人中间走进了电梯。
当脚下的轿厢缓缓启动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发现,电梯的楼层按钮中竟然根本就没有“13”这个数字,他再一次确认,最后非常肯定不是自己不小心遗漏了,而是整栋楼确实并不存在所谓的第十三层!这么一迟疑间,电梯已经到了十四楼,陈暮寒走出轿厢,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按键板上的楼层数字,发现从地下负一层到顶层二十七层,所有的楼层都在,却唯独在12和14之间,缺少了“13”这个楼层。
进来之前他在街对面观察过这家酒店的外部结构,整座楼的的确确是二十七层没错,那么他在远处看到那个灯光暗淡的第十三层,究竟是位于大楼的什么地方?而报告中发生疑似灵异事件的1316号客房,难道是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房间?
陈暮寒站在走廊的起点,向着笔直幽深的走廊尽头望去。酒店或者宾馆,是一个让人颇为纠结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后面,都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且也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睡着的这张床上,同样的位置都曾经躺过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人”……
其实网络上很多的酒店灵异事件,并不全都是空穴来风。
2016年1月2日,云南某市警方接到一家酒店报案,说在元旦当天酒店某客房住宿旅客对服务员反映,房间里有难闻的气味,让服务员认真清扫一下房间,服务员经过检查,并没有在房间内发现异常情况,最后只是喷了点空气清新剂了事。但是到了第二天,客人还是反映有异味,服务员再次对房间进行了仔仔细细的检查,就在翻开床垫的时候,在床厢内惊人地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多日的年轻女性的尸体。
晚上床上睡着个活人,床下同样的位置却一直默默无声地躺着个死人,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恐怖小说里情节,而恰恰是现实中普通人一不留神说不定就会碰上的另类“艳遇”……
走廊的尽头处,墙壁上隐约有一个绿色荧光的人形标识,陈暮寒心中一动,径直大步朝着荧光标识走去,果然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他找到了这个楼层的安全出口。两扇对开的金属门背后,是一段漆黑的楼道,灯是声控的,陈暮寒咳嗽了一声,灯就亮了。灯光昏黄暗淡,像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一辆不知是谁停放在这里的手推卫生车挡住了视线,车上面覆盖着一条沾有可疑污迹的白色床单,里面不知道塞着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一个隆起物的轮廓。陈暮寒绕过卫生车,就看到了一条向上下两个方向延伸的狭长楼梯。
陈暮寒站在台阶边缘朝上下望了望,楼层很高,黑洞洞的看不到底,除了他所在的楼层亮着灯之外,其余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向下看的时候给人一种沿着楼梯能一直走到地狱深处的错觉。陈暮寒掏出“透视墨镜”戴上,如果真的有什么灵异体在附近的话,透过墨镜他就能够在第一时间觉察到。
陈暮寒沿着安全通道试探性地向下走去,在十四层的声控灯即将熄灭之前,刚好到达了下一个楼层的平台,接着他就赫然看到了到目前为止第一个可以称之为“灵异”的现象:
——在这一层墙壁上醒目的位置,楼层的标识牌上清楚显示的数字是“13”。
消失的第十三层,居然出现了!
当他穿过紧闭的安全门走进第十三层的客房区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陈暮寒感觉这一楼层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下降了好几摄氏度,而且空气中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阴冷。
他迈出一步,踏在了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地面上。
走廊异常幽长,顶灯却不够明亮,整层楼给人的感觉有些压抑,仿佛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里一样。
1330……1328……1325……
没有人声,走廊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陈暮寒挨着门牌号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慢慢发现了这一楼层的酒店装修存在着一个颇为令人费解之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走廊两边的墙壁上面装饰的不是常见的油画,而是很多面一人多高的镜子。
通常来说,一般宾馆的房间都是两两相对的,客人打开房间门,看到的就是对门的房间,但是这一楼层却显然是个例外,如果客人打开房间门的话,那么他第一眼看到的,却将会是正冲着自己的一面镜子和自己错愕的脸!
陈暮寒在一面落地镜前面停驻了下来,昏黄的光线中,镜子里面空空如也,有的只是他身后的房门和门牌号,他看不到自己的投影,因为灵体也和鬼魂一样,影子是无法在人间的镜子中显现的。
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异常之处,陈暮寒最后摇了摇,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1316的话,应该是位于走廊的中间位置吧……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蓦然瞥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他身后的一面镜子中一晃而过。
——这一楼层,竟然还有客人住宿?
陈暮寒立刻回头,然而身后的走廊却依然静悄悄空荡荡的,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在附近。
是错觉吗?或者是光线在众多的镜子中层层折射的缘故,镜子里面出现的影像,其实反映的是走廊以外的事物?
“这家酒店,还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呐——”
陈暮寒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在走廊的中段,陈暮寒终于找到了“1316”这个门牌号码。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案件依然没有侦破,酒店方面对外宣称男性客人是死于心脏病突发,但是在人间警方的报告中,整个事件的真实经过却无疑要复杂得多。
根据死者女朋友的叙述,她和男友约好晚上七点在酒店见面,但是她因为临时单位加班晚到了半个多小时。等她到达1316房间之后,却发现浴室的洗手池里有女人的头发,因此和男友发生了口角,八点钟左右她赌气离开房间,但不久又再次折回,这时发现已经叫不开客房的门,打对方手机也无人接听。死者的女朋友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于是就叫酒店的服务人员过来帮忙开门,等到门打开后她就发现自己的男友已经全身僵硬,表情恐怖地死在了浴室的地板上。
女性当事人的陈述,也得到了酒店方面的证实。当时服务员在叫不开门的情况之下用备用房卡打开房门,但是因为担心出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随后酒店服务员就听到了女性当事人在里面发出了尖叫声,服务员立即进入房间,而她此后在浴室中看到的情形,和女性当事人的描述没有太大出入。
如果全部事情到此为止,也许很容易能将案件定性为不明原因的猝死事件,但是后来警方在调取男性死者当天的手机通话记录的时候,却发现就在案发前几分钟,死者曾经向一个手机号码拨打过电话。根据手机号码,警方出乎意料地找到了本案的另一个“目击证人”。
在当天晚上和死者通话的人,是死者的一名朋友。该名男子在此后的调查中向警方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他说晚上八点十分左右,死者和他在进行视频聊天,聊天到最后的时候,他曾经清楚地看到死者的女朋友就站在床边死者的身后,但是死者当时却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女朋友就在房间里。
“你能确定视频里看到的女人,和照片上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吗?”警方把死者女朋友的照片出示给死者的朋友看。
“……不是很确定,我当时只能看到床边上那个人胸部以下的部分和一截腿,但似乎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人间警方的案卷信息只有这么多,如果死者的朋友所说的内容是真的,即当时房间里确实还有另一个人的话,那么死者就很可能是被人谋杀的,这样一来的话,死者女朋友无疑就成为了本案的首要嫌疑人。实际情况可能是,她最初的计划是在杀死被害人后,再故意伪装成和酒店服务人员一起重新返回现场,但是中间却出了纰漏,她没有料到自己偷偷返回房间杀人的影像,被死者的朋友无意中通过手机视频看到了。
——但是事件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此时陈暮寒就站在1316房间发现死者的浴室里,看着脚下乳白色的陶瓷地面:当时的死者,就是躺在这个地方,大睁着惊恐的眼睛,死不瞑目。
如果杀死被害人的,真的是他的女朋友的话,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又是怎样在没有任何药物和工具的情况下,将一名强壮的成年男子置于死地的?除此之外,本案还有另一个疑点在于,手机视频里那个始终无法看到脸的神秘女人,和死者的女朋友是否确实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酒店大堂的监控录像却显示,当天女人穿的是粉色的套装,而为什么死者朋友却非常肯定地说,他看到女人身上穿的是条血红色的长裙……
回到住宿的旅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
夏轩穿着毛绒睡衣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一边翻看手机里陈暮寒发给她的酒店照片。
“也许他女朋友,当时在房间里穿的是一件自己带来的红色睡衣呢?”夏轩分析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暮寒道:“如果凶手真的是他女朋友的话,那么她在没有房卡的情况下,又是怎样无声无息地随意出入1316号客房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死者的女朋友说她是在八点钟左右的时候离开房间的,而死者的朋友又说他在八点十分左右还在和死者通话……”夏轩皱着眉头,道:“死者的女朋友和死者的朋友两个人之中无论是谁,其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酒店的监控录像呢?”夏轩忽然想起来问道:“有没有记录下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