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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片建筑工地已经停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所以时常就有附近胆大的拾荒者半夜偷偷进来砸水泥、卖钢筋,铁丝网、警示牌之类的东西也时有丢失。但是眼下这拾荒的老头子,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捡废品也太不凑巧了,不早不晚偏偏赶上陈暮寒他们在这栋楼里用“金针”设伏诱捕“大肚尸王”。
“要想办法让下面的人远离这栋建筑。”陈暮寒低声道。
孟叶闻言转过视线来,无声地看着他,陈暮寒见状连忙摆手道:“别看我,我不行,”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他道:“我不能将外形实体化,光是声音出现的话,这大晚上的一定会把人给活活吓死!”
孟叶的脸上倒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从阴影里站了起来。
陈暮寒看着孟叶从隐身处走出去站在夜色下,月光打在他身上出现了微弱的反光,显然人已经在不动声色间完成了“实体化”。陈暮寒不禁嘴角一抽,暗自感慨自己这个“灵界侦探”在人家“冥界使者”面前,居然自始至终没有一点优势可言,同样是亡魂,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必要这么大吗?
孟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拐弯处,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楼大厅。
走到拾荒老人的身后,孟叶道:“老大爷这地方晚上有危险,不要在这里逗留。”
他等了等,而那拾荒的老人却仿佛没听见,继续用木头拐棍在废料堆里扒拉着什么。难道是耳背听不到自己说话,孟叶又靠前了一步,想去拍老人的肩,一边道:“大爷——”
拾荒的老头这才缓缓转过头来,陈暮寒从远处看见,孟叶在看清对方的脸时,似乎愣了愣,紧接着就开始飞快地后退,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这拾荒的老头眼中没有瞳仁,脸上的皮肤也呈死灰色,表情木讷,显然早已经不是活人,而与此同时,孟叶四周脚下的地面纷纷开裂,数不清的死尸的手臂从下面破土而出,一上来就有几只腐烂的手抓住了他的腿!
孟叶拔刀、旋身,几刀下去,脚下的断肢残臂就七零八落、散落一片,然而更多的肢体和头颅,还在源源不绝地挣扎着从地底下冒出来,有些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子,这诡异的场面就像是地狱被打开了个口子,无数的死人正从永眠之所爬回人间。
很快这个一楼大厅就会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活尸场”,孟叶不敢恋战,拔腿就跑,忽然身前身后几个方向上“啪咔啪咔”水泥地面崩裂的声音持续不断,十几条直径数米粗的巨大“活尸触手”相继拱破地面拔地而起,刚好将他各个方向上所有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不好,那小子被困住了。
陈暮寒心中暗骂:这“大肚尸王”怎么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明明说好的先将它引到楼上再开打,怎么一上来就在下面动起手来了!他居高临下,从六楼俯瞰下面的战局,孟叶正穿梭在十几条巨大触手的缝隙间,仗着身手灵活试图突围,但是他的意图似乎早就被这些触手看破一样,任他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脱离“触手”所笼罩的范围,十几条巨大的触手横冲直撞、狂轰乱扫,地面一时间被砸得碎石四溅、尘土飞扬,场面异常混乱。
但是陈暮寒还是在混乱的战局中看出一些异样的东西:地面上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图形。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他换了角度,果然从这个位置看下去,楼下大厅的地面上,隐隐约约有一张巨型的“人脸”,人脸上有两只眼睛,眼睛是半闭着的,神情木然宛如死人。
为什么地面上会呈现出一张“死人之脸”,此前在勘察楼体内部环境的时候,他和孟叶明明仔细看过,一楼的水泥地面上根本没有这么一张巨脸,而现在,所有从地下钻出来的“触手”都以这张巨脸为中心,环状分布在它的周围。
——难道是……?
陈暮寒心头忽然一惊,难道那张脸就是“大肚尸王”的真面目?而且,其实这“东西”是有思维有智慧的?他们自以为在这栋大厦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事实上三个人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落入了“大肚尸王”所设计好的圈套里面?
——眼前的这个“局”,究竟谁是猎捕者,而谁又才是“猎物”?
陈暮寒越想越心惊,他一面冲下楼梯,一面朝着地上的“巨脸”开枪,他朝孟叶大声喊道:“快上来!你正站在那‘东西’的脸上!”
孟叶明白过来后也显然是吃了一惊,他急中生智,手中长刀一刀插进一条触手上面,随着触手的运动被带着离开地面到了半空,触手大幅度地左右挥动,想把他甩下去,但是这次刀插得很深,孟叶死死地握住刀柄,反而借着挥动的惯性一跃就登上了触手的顶端。另一只邻近的触手呼啸着飞撞过来,孟叶立刻拔刀跃起,凌空飞掠过七八米的距离,落在第三条触手的上面。
前两条触手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把上面缀着的死尸都纷纷震落了下来,一时破碎的头颅、断裂的四肢下落如雨。两条触手拥搡着“轰”然倒地,孟叶高高站在第三条触手之上,向下此时也看清了那张“死者之脸”的轮廓。
“不行,”看清楚之后他反而放弃了突围的打算,果断地朝陈暮寒道:“这次不能再让它逃走了!”
孟叶飞身跳下触手,一落地就朝着“巨脸”的中心奔去。
——这小子不要命了?
这时陈暮寒已经冲到二楼,但是下面的活尸也发现了他,开始转过脸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走来。这些活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衣不遮体,身上挂着一条一缕不辨本色的碎布纤维,高度腐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单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一样朝他走来。
“砰——”
陈暮寒一枪打在一具活尸的脸上,活尸晃了晃却并没有倒下,仅仅被阻挡了一下就又继续朝着楼梯口走来,陈暮寒的眼神冷了下来,再抬手就将手枪瞄准了活尸心脏的位置。
“使不得!”
一个声音喝住了他,陈暮寒看到陆瞎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疾声道:“这些尸体都是被‘大肚尸王’操控的,它们本身无意作恶,毁了‘元神’它们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陈暮寒垂下枪口,无奈地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眼看这大厅里的活尸越聚集越多,已经朝着群魔乱舞的方向发展了,过不了多久他们三个别说是打,恐怕连往外逃的路都被全部堵死了。
“这样,”陆瞎子沉吟道:“伤而不死,这个你总能做到吧?”
陈暮寒心说:老家伙你难道没听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同志的残忍吗?叹了口气,他再次双手握枪抬起枪口,这一次对准的是活尸的左膝盖。
“砰——”地一声枪响,活尸的膝盖被贯穿了个大洞,“嘎嘣”一下左腿断成了两节,活尸扑倒了下来,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完全无视前车之鉴,后面的活尸继续聚集过来,陈暮寒又是一枪,这一次准确无误地击穿了第二个活尸的膝盖。十几枪下来,十来具断了腿的活尸相互叠压着堆挤在楼梯口,阻住了后面大批活尸的来势。这个过程中陈暮寒突然发现,这把枪在自己手里居然运用的得心应手、弹无虚发,简直就像是曾经进行过长期的专门训练一样。
“这些尸体只能被阻挡一时,你随我到楼上去布置‘结界’。”陆瞎子沉声道。
又是布“结界”?不过难得有现场观摩的机会,陈暮寒倒是很有兴趣去亲眼见识一下。
两人回到顶层六楼,陆瞎子塞给他几支一尺多长的木剑,道:“小心拿好,别弄断了。”
陈暮寒只见陆瞎子取了其中一支木剑,又从衣袖里拈出一张黄表纸符,闭目凝神,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这时楼下已经有活尸爬过“尸体路障”,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爬上来。陆瞎子念完咒语之后,将纸符穿在木剑上,木剑就像是有东西支撑着一样,虚空地立在楼梯口处。
陈暮寒不解地道:“要用这一掰就断的东西来对付连枪都打不倒的活尸?容易弄坏的话当初为什么不做几支铁的?”
“臭小子,”陆瞎子哼了一声,道:“这桃木剑砍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本来就不是拿来在这个世界里用的。”
悬在虚空中的桃木剑渐渐散发出一圈儿淡淡的光晕,笼罩在楼梯口处,仿佛凭空竖起了一面看不见的“墙”,还没等陈暮寒看仔细,陆瞎子已经招呼他道:“走,去下一个地方。”
在另一个楼梯口,陆瞎子如法炮制,又迅速布下了第二道“结界”。这时已经有活尸到了前一个楼梯口,只见它们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去路了一般,一遍遍地撞在一道坚硬却无形的“墙”上,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面前的“结界屏障”半步。越来越多的活尸拥堵在楼梯上,场面越来越壮观,后面的盲目地扒着前面的往上爬,开始有活尸被从楼梯上推挤下去,直直地从六楼朝着下面的地面跌落,几秒钟之后,才传来“嘭”然落地的沉闷声响。
尸体从高空砸落的声音,引得孟叶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已经一路险象环生地接近了地面上“巨脸”的中心,然而就在这时,地上的“巨脸”忽然像是活了一样,拉开拉链般裂开了一道怪嘴,孟叶见状立刻刹住了身形。
只见这张地面上的怪嘴不住蠕动着,发出“叽咕叽咕”的古怪声音,怪嘴咀嚼了一番,一点一点地从嘴里吐出一个黏液包裹着的东西来。那东西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怪胎,一全部露出来就立刻刺破青筋密布的混浊黏膜,从里面探出一条灰白色的长腿来,接着第二条腿、第三条腿……等它完全包膜里面挣脱出来后,居然是一个长着四条长腿的怪物!
这巨怪异形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四条长度惊人的腿,每条腿完全展开后都足足有十几米长,躯干则是严重退化的,几乎和四肢一般粗细,头则小得不成比例,光秃秃的脸上没有五官,而浑身上下满身死尸的眼睛仿佛全都是它的眼睛。
这异形像个巨大的四脚蜘蛛,两腿撑地,伸出一条长腿随意一搭就攀在了三楼的楼沿上,它四肢交替不紧不慢地向上攀援,虽然行动迟缓,但由于体型高大,用不了多久就会沿着楼体这一侧的结构爬到陈暮寒他们所处的顶层上来。
陈暮寒站在六楼,自上而下朝着爬上来的异形连开数枪,虽然每一发子弹都打中了,但是力道却被异形体表的死尸尽数吸收掉了,异形来势不止,三下两下就攀住了六楼的边缘,一只光秃秃的脑袋从下面惊悚地探了上来!
陈暮寒正想把所有子弹都“喂”给它,陆瞎子却拦住他道:“这‘东西’只是‘大肚尸王’的分身,根本打不死!”说着从背后的长匣子里拔出一柄外形古朴的桃木剑来,这木剑似乎颇有些年头儿了,纹理清晰色泽圆润,竟隐隐有一种金属的质感。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陆瞎子念了一串咒语,将一道黄表纸符穿在剑身上,陈暮寒认出是此前见过的“解冤化尸符”。只见陆瞎子他左手一掐剑诀,右手中的长剑就刺向了异形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异形的脸一被桃木剑刺中,组成异形脸部的死尸立刻同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陈暮寒离得近,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穿透性的声音刺激得耳膜生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死尸从内部点燃了一样,这些死尸大张的嘴巴里冒出了一股股黑气,甚至喉咙里都开始飞溅出暗红色的火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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