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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云及其稀薄，在万丈高空中被湍急的风扯的无影无踪，太阳落在地上，没有一丝温暖的意味，树叶依旧是下落，车轮轧在一层层枯黄卷曲的残叶上，像是碾碎了谁的指骨。
陈一一行人坐在马车里，车身晃晃悠悠，陈一读那本九玄劫身法看的眼睛痛，不耐烦的把书合上。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读书，本以为练武可以离这些方块字远点，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落它手里了。”陈一揉着眼睛说。
陆十月在一旁帮耳朵缝补衣服，听着陈一的话，脸上露出一些浅浅的笑容。沈如庄坐在对面看着陆十月脸上不易察觉的表情，感叹这姑娘真是越来越像一个平头百姓了。
“哎，沈老头。”陈一拿着厚重的书籍敲了敲沈如庄的腿，“你这么厉害，就没有什么法宝之类的？也省了我在这每天读书。”
“法器终究是外物，要想变强还是要靠自身才行。”沈如庄不苟言笑，身子随着马车一起摇摇晃晃。
“德行。”陈一撇了撇嘴，继续埋头苦读。
沈如庄嘴角撇了撇，说道，“要说是贵重的兵器，我还真的有一件。”
“哪个？我就知道你老小子手上肯定有货，快拿出来看看！”陈一把书扔到一边，兴奋的在狭小的马车里上蹿下跳。
“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好歹我还长你几百岁。”沈如庄被陈一的没大没小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只手在陈一头上凿了个爆栗。
“成，成，成。”陈一一边捂着脑袋一边说，“您有什么好玩意儿就别藏着掖着啦。”
沈如庄笑笑，“这东西，我早就给你了。”
“给我了？什么玩意？”陈一问道。
沈如庄从众多包裹里扒翻出一个狭长的布包。解开之后，一柄古朴长剑展露在众人面前。
剑身长三尺三，剑鞘镂空雕琢，隐隐透出银白色的剑刃，剑柄朴实无华，透出一种生铁独有的阴冷和坚韧，剑柄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是在剑柄尾端被人刻了一个笨拙的“一”字。
“这不是你之前给我撑场面的那柄剑？”陈一问道。
沈如庄手轻抚着剑身，眼中尽是唏嘘，“这柄剑，叫如秋”
“它曾经的主人，是一元山剑派的开派祖师，当时的天下第一快剑。”
“这么厉害。”陈一咋舌。一元山在如今的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说书人常说的东一元西长生，足以说明它在人们心中地位。
沈如庄自顾自的说，“那时候的江湖和现在不一样，没有所谓的洞玄境，没有这么多的算计，江湖儿女，快意恩仇，马踏山门，杀人饮酒。”
“比的是招式精妙，看的是血里挟风。江湖路上一相逢，便引江河话不同。和现在不一样啊。。。”说着，沈如庄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眼中也尽是失落。
陈一伸手接过长剑，剑刃出鞘，剑身长鸣。陈一仔细端详一番这柄剑，说道，“你想要的江湖，我会尽数给你还回来。”
“那时候我还是初出茅庐，只想着哪怕死在江湖这险滩里，起码看过了许多的风景，走过了不少的路，一心的波澜壮阔哪怕用尽长江水也写不尽。”沈如庄说起过去的事总是兴高采烈，仿佛他真是个刚刚游历江湖一天的小虾米。
“我的第一把剑，就是一元山开派祖师邢一元给我的，那时候他被从家里赶了出来，从小的青梅竹马还退了他的婚。要不是他腰上带着剑，简直就与乞丐无异了。”
“看来每个成名的大侠都有一段被人欺压的过去啊。”陈一抱着剑感慨。
沈如庄舔舔嘴唇，接着说道，“我在街上遇到他，看他也是个带剑之人，就请他吃了一顿饱饭，后来我们两个一起在江湖上浪荡，嘿嘿，说是浪荡，不过是到各处山门碰运气，看有没有那家门派愿意收我们。”
“后来他运气好，我们在一家小剑宗偷鸡吃的时候被抓住了，他资质略强，被留下当了个杂役，于是一路平步青云，武功也是越来越高，娶了他好看的大师姐，成了一元山剑宗的开派祖师。我就不行了，被打了一顿，灰溜溜的滚下了山。”
沈如庄的眼中忽然涌起泪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被留下的那天，就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天，他从数百级石阶上飞奔下来，把他一直佩着的那把剑送给了我。”
“他穿着崭新的弟子服，郑重的对我说，‘剑中有正骨，天地自风流。’这句话，我一直记着，直到我在他死的那一天再见到他，我告诉他，我做到了。”
陈一望着半出鞘的剑身，思绪回到那个仗剑江湖的时代，剑出鞘染血，剑归鞘抚琴。浪荡孑然，天下何处去不得！
“出！”陈一大喝一声，猛地把剑全部拔出。非同寻常的，剑上升起了虎啸龙吟之声，一道剑气升腾，在马车里卷起一阵狂风。
陈一眼观剑尖，锋芒毕露，一道寒光闪过，“杀！”陈一怒喝，一剑横劈，把马车的天顶砍开个巨大的口子，陈一左臂黑光大现，一道道梵家文字从黑光里凝结，从陈一的胳膊出发，游走到四肢百骸。
“剑上生，剑上死。”陈一低语道，“苍生苦，剑来渡，杀尽人间不平事，血满江湖阴阳路。”
陈一抬眼，咧开嘴角一笑，用他全身力气喊道，“佛杀人间，善莫大焉！”
那个刹那，陆十月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在这逼仄的马车里，她仿佛看见了第五个人，一个一身白衣，潇洒出尘的男人。
他没带剑，负手而立，面带微笑，但他身上的气质锐利独到，像是随时能把天戳个窟窿，只要有人见过他，就能确定他一定是个使剑的好手。
只一瞬，这个男人就消失了。马车停了下来，早就被惊了的马像只温顺的猫儿一样伏在地上，车夫心惊胆战，想挑开帘子看看却又不敢。
“你。。。看见了吗？”陆十月小心翼翼的问沈如庄。
沈如庄突然哭了，泪水顺着他脸上复杂的沟回落下来，“邢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没做到，我对不起你啊！我污了你的剑，我是个罪人啊！”
人间在这一瞬间变得平静，陈一收剑，眼神前所未有的澄明，他看向泪流满面的沈如庄，“旧日的江湖人，就算是死了，也要给后辈留下一条路，一句话。”
陈一从马车顶上跃出去，落到秋日荒凉的旷野上，双手捧剑，向东跪下。
“今日承邢前辈厚礼，我陈一立誓，定要还这人世一个清清白白，还这江湖一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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