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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刺儿呼哩微微一怔,喝道:“臭小子,看你往那里逃!”语声甫毕,已赶至他的身后,使招‘黄雀捕蝉’探爪伸出,抓住他的背心往下一抛。
安子衣第三次被仍在院子当中,禁不住心灰意冷,索性盘膝坐在地上,傍若无人的运气练功。
阿儿刺合合拿出一团绳索,掷在他跟前,道:“小子,知道如何绑么?”
安子衣心中暗付:“慕容楚楚临走之前吩咐过,教他们不能打死我,只要不被关起来,必能找机会脱身。”遂闭目不语。
札刺儿呼哩见他要耍无赖,冷笑一声:“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像个女人般在这里撒泼,倘惹恼了爷爷,我立时将你毙于掌下。”
安子衣腾地站起来,叫道:“小爷我饿了,你去教人做些膳食。”
忽听屋顶上有人朗声言道:“你这小子,怎没一点志气,老夫带你去吃酒,好不好?”
三人俱大吃一惊,急忙仰首朝上望去。
只见一个衣着邋遢的老道士,岁数约莫致事之年,正坐在阁楼的屋顶上,悠闲的看着他们。
安子衣瞧那道士形貌奇特,现身又悄无声息,心想必是那位世外高人游方路过,忙一抱拳,道:“能陪老人酣饮一番,自是晚辈无上荣幸,只是于今身不由己,敬请老人家多多海涵。”
札刺儿呼哩也觉有异,傲然道:“咄那老道士,你爬那么高作甚,当心摔折老胳膊老腿,这里可无人给你送葬。”
三人倏感眼前一花,待凝神定睛看时。
那老道士却已飘飘然落在安子衣身边,捋着额下一把羊角胡须,摇摇头含笑道:“你偌大年纪,怎还不如这个小娃娃懂得礼数?”
阿儿刺合合瞪大眼睛,斥道:“老家伙,我劝你少管闲事,快找个无人角落灌你的黄汤去,否则爷爷对你不客气。”
老道士哈哈大笑:“你若不提,贫道几欲忘却了。”边说着话,边解开腰间悬系的黄色葫芦,拧开木塞扬起脑袋‘咚咚咚’灌入三大口,抬手一抹嘴,道:“你不客气又能怎样?”
札刺儿呼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道:“老人家,咱们还有差事要办,没工夫陪着你耍,敬请自便。”
老道士大咧咧一屁股坐在倒下的树干上,道:“有甚么要紧事的差事,办来给贫道瞧瞧。”
安子衣忙好言相劝:“老人家,你快些走罢,这帮狗鞑子蛮横无理,待会莫伤着了你。”
老道士略点点头,盯着他道:“你这小子,倒长得一表非凡、宁死不屈。快告诉贫道,你唤甚么名字,是作甚么的,打那里来的?”
安子衣心想,反正此番凶多吉少,许或老道士乃侠义之士,托他前往雁荡山报个信也无不可,便道:“老人家,在下姓安名子衣,从雁荡山来,乃展老亭主手下的飞虎卫使。”
老道士神色诧异,问道:“那个展老亭主,展南征么?雁荡山有个叫柳行云的,你可相识?”
安子衣一听这下完喽,观情景估料他与柳行云交情非浅,当即恨声道:“自然认得,姓柳的背信弃义、投靠朝廷,还招引狗鞑子屠杀我雁荡亭卫,真真连畜生也不如。”
老道士常叹口气,缓缓立起身来,道:“小兄弟骂的好,贫道此次自毁誓约,冒然出山,正为那孽徒而来。”
安子衣大惊,不禁脱口叫道:“莫非老人家便是抱朴观的紫元真人,叶承元老前辈么?”
老道士又点点头,含笑道:“你小子见识不少,还知道贫道法号?”
安子衣慌匍匐在地,不迭叩首道:“师祖,徒孙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紫元真人伸手挠挠白发,神色困惑不解,道:“小子,你先起来,这师祖徒孙之称呼,你是从那里论的?”
安子衣忙爬将起来,恭恭敬敬答道:“请师祖你老人家容禀,小子的师傅便是叶大哥、不、叶风舟,也不是,小的授业恩师名叫叶风舟。”
紫元真人听完,仰天大笑道:“原来如此,不错、不错,风舟收的徒弟,果然比贫道收的徒弟有傲骨。”
札刺儿呼哩、阿儿刺合合面面相窥,心想估料事情要坏,别瞧这老道外表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从他郎朗笑声发出的底气,绝非一般人能达到的内功境界。
便听安子衣言道:“生前能亲睹老人家仙尊圣颜,是小子几世才修来的福气。然小子非催促师祖速速离去不可,免得受到晚辈的牵累。”说完,俯身又施一大礼。
紫元真人抚髯颔首,道:“你小子危在旦夕,且还顾及贫道安危,果怀侠义心肠,威武不屈。贫道就冲这几声师祖,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札刺儿呼哩瞧他二人一唱一和,全不拿自己当回事,不由怒从心起,喝道:“甚么紫元黑元的,快给爷爷滚出去!”
紫元真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道:“小子,你为何不跑?”
安子衣垂首道:“师祖,说来惭愧的很,都怪小子天生禀赋愚钝,本领没学到家,辜负了叶大哥、叶师尊的一番苦心。”
紫元真人闻言轻轻皱起眉头,道:“小子莫怕,重新再和他们打上一架,贫道在一旁瞧着,看你的资质究竟如何。”
安子衣闻言大喜,知他必会当场指点一二,这可是寻常人做梦也梦不到的机遇,便转过身道:“呔,我说那个叫做甚么扎刺乌拉瓦啦、噼里啪哒的,你们二人谁和小爷比划比划?”
札刺儿呼哩冷笑一声,道:“休得张狂,洒家先陪你过上几招。”
安子衣一招缠丝剪云手中的‘推门剪月’式,并指戳去。
突然黑影微晃,背后风声响动。札刺儿呼哩早越过头顶,伸臂探向他的后颈。
安子衣闪身疾向前跃起,化掌拧身朝后一拍。
孰料竟被札刺儿呼哩左臂格开,右手仍径直抓到。
安子衣只觉肩井穴一痛,几欲着了他的道儿。
紫元真人坐在树干上,大叫道:“傻小子,你不会使‘灵狐归巢’式,平身向后一仰,点他腋下的‘极泉穴’么?”
安子衣脸上一热,拳似电闪打向对方小腹。
札刺儿呼哩左掌下劈,待得他竖臂相挡,骤然间又窜到背后,双手五指成爪,复抓向他的右肩。
紫元真人喊道:“毋须回头,使‘灵蛇穿山’左摆,反手成拳,往你头顶方用力捣去。”
安子衣遂身形往左一闪,挥拳径朝右上打到。
只听‘噗’的一声,札刺儿呼哩臂弯中了一下,忙借势飞起,跳出丈余开外。
紫元真人高兴的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阿儿刺合合技痒难忍,喊道:“我来领教几招。”飞身腾在半空,提足猛向安子衣胸口撞去。
这一招既快且狠,毒辣非常,正是西域八骏的独门绝技‘凌空蹬’式,一旦踢中对手,立将五脏六腑震得粉碎。
安子衣急施‘灵蛇穿山’晃身避让,同时挥掌猛拍。
又听得蓬的一声,阿儿刺合合脚踝中掌。
安子衣胳膊挨了一下,略有些疼痛。
紫元真人大声骂道:“臭小子,你只会那一招‘灵蛇穿山’么?适才怎不用‘嫦娥奔月’跳在半空,再挥拳打他的‘神阙穴’呢?”
安子衣抓了抓头,讪讪道:“师祖啊,你老人家能不能提早吩咐小子?”
紫元真人捋了捋胡须,道:“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然面对强敌之时,讲究的乃应变能力,倘事先全教我喊将出来,你学那些东西还有甚么用?”
安子衣心想,师祖他老人家所言极是,逢敌须灵活运用招式,才是修炼的大成之法。随即略作调息,与阿儿刺合合又斗在一起。此番果然与先前大为不同,安子衣依仗‘蛇行狐步’轻功,不住的闪纵腾挪,绕前绕后见式拆招。
阿儿刺合合心中也无由的暗暗惊奇:“怎一眨眼之间,这小子的武功竟大进如斯?”
不大会儿,两人已过二十余招。
安子衣将‘蛇行狐步’十八式反复施展,用‘兰花指’拆解招式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对方内功修为实在高出太多,要想取胜也力所难及。
又斗了十余招,阿儿刺合合招式陡变,站桩立住运起刚猛劲道,挥掌不停拍击。
安子衣一时躲避不及,右股竟然挨了一拳,登时只觉半边身真气堵塞,麻木无力。当即把十七招‘兰花指’法,倒乱互换使将出来。
阿儿刺合合忽见面前眼花缭乱,恰如千百个人的手指一样点左戳右,一时那敢大意,欲逼他再拆过十余招,摸熟指法的变化路子,再乘隙运功猛击。
安子衣从头到尾又使了一遍,心想:“怎么办,要不自中间分向施展一番试试?”
阿儿刺合合看他有些迟疑,忙飞身伸手向他肩膀抓起。
情急之下,安子衣也顾不得许多了,顺势使出‘西窗剪烛’式,并指呼地往对方掌心点到。这一招是他慌忙中匆遽发出的,全无路数章法可循。
阿儿刺合合以为自己早看熟了对手招式,决计想不到他却会骤出新招,只听‘噗’的一响,竟被击在‘劳宫穴’上。
安子衣跟着一招‘折枝剪缕’式,径朝他的手腕‘神门穴’扣去。
阿儿刺合合不由大吃一惊,急顿足向后倒纵,止步挥手抖了几抖,幸好虽然有些酸痛,然穴道却未被封住。
安子衣见自己胡乱两招,居然无意中迫退敌人,禁不住暗暗窃喜:“毋管甚么上下前后,纵横左右,只要招式能凑效,便是大大的高招。”
意念未毕,阿儿刺合合又飞身打来。
安子衣虽然天资聪慧,然说与高手喂招,先前除了雁荡山总舵那几位教头外,并无旁人,可叶风舟、柳行云等人只不过点到为止,怎会以命相博?在临安府也曾与谷梁拓罗、王府几大高手相遇,当时并没怎么使出全力。是以临场应变能力,犹如一张白纸。
阿儿刺合合暗付:“他翻来覆去不过就那十几式手法,光景久之定能取胜。”
那知安子衣听了紫元真人言语,早已融会贯通,双手不时的指掌变化,刹那间又攻出五招。
阿儿刺合合不觉一愣,心想:“不是十七式指法么,怎突然又多了几招?”遂双足一顿,右手作势朝他‘百会穴’猛拍下来,同时左脚飞出,直向他小腹‘气海穴’踢去。
安子衣忙使‘灵狐踏雪’往旁晃身,并指往他‘梁丘穴’疾戳。
阿儿刺合提身一跃,心中叫苦不迭:“臭小子怎如此怪异,这又是什么招式?”当即运起八成功力,待挥拳迎上前时,突然发觉这回手法与之前一次大相径庭,顿时转念:“原来如此,他是将之前手法倒行逆施,方位角度完全反转过去,是以像新的招式一般。”想到这,哈哈大笑道:“小子,看我的!”呼地一掌左手正面打出,右手成爪往他手腕处一拿!
安子衣见被对方识破,心中不免有些发怯,指势未老遂立即收回,侧身要避开他这一掌。
阿儿刺合合这一拿使上了八成功力,端得及急如闪电般往下猛扣。
安子衣直唬得脸色苍白:“我现在下上中下三路俱有破绽,一时之间往那里去避?”只听噗的一响,胸口已中了一拳。
阿儿刺合合跟着似大鸟般腾在半空,一招‘双风贯耳’双掌合击他的太阳穴。
正在这时,陡听紫元真人朗声喏道:“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
安子衣登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遂闭上双目,辩风而发,随意而行,再不去刻意计较甚么招式手法,躲闪腾挪了。
阿儿刺合合见状大为骇然,骤将功力加至十成,双掌犹如穿云裂石般呼呼拍出,直震得周围浓尘滚滚,树叶飞舞。然每当他眼睁睁瞧着便要打到对方身上。却被安子衣身形略晃,轻轻一转,随意抬手佛去,便漫不经心的格开了。
阿儿刺合合大惊之下,立时跃开,喝道:“小子,你使的甚么招式?”
安子衣微微一笑,道:“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此乃岳武穆前辈汲取‘玉皇真经’心法,所创的《岳家艺拳》武功。”
紫元真人哈哈大笑,道:“不错,当武穆童子时,受业于名师,精通枪法,脱枪当拳,自立一法,以教将佐,名日艺拳,神妙莫测,盖古来未有之技也。”
札刺儿呼哩冲阿儿刺合合一使眼色,正欲飞身擒拿。
忽听院门外有人笑道:“叶讨元,自那日富春东洲岛一别,咱们有十余年未见了罢,可想煞老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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