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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峰等人闻言,遂一撤兵器齐齐跃出圈外,道:“师兄,为何住手?倘再战上十余回合,我们便可将女强盗拿下。那男强盗似身负重伤,不足为虑。”
石凤仙示意他们附耳过来,正要细说端详。忽瞥见桂暮秋脸色阴沉,目射凶光,登觉脊背发凉,干笑两声道:“师弟,她不教我们去寻师傅,那就不要去了,免得惹得女侠生气。”
叶风舟心想:“定是适才缠斗时,姓石的见秋儿突然使出龙虎十象功,便看穿了她的身份,方说出此等话来。这也难怪,谷梁飞鹤所授徒弟,除自己两个儿子外,便是几个朝廷王侯之嗣。这几人中最大官职,估料也不过枢密院的六品客省副使,冒犯二品郡主威严,那可死路一条。”
陆雪峰见大师兄战战兢兢,露出惶恐之色,立感有异,便小声道:“我们两手空空回去,怎么向张大人讫令?”
石凤仙低吼道:“休要啰嗦,快拉我一把。”
陆雪峰与三个师弟进前,伸手将他架了起来。
石凤仙双手作揖,俯身道:“刚才我等无意冒犯女侠,还请宽恕则个。”
桂暮秋缓缓走到叶风舟旁边,冷哼一声,道:“尔等将身上银两悉数留下,速与姑奶奶滚。”
石凤仙顿时如逢大赦般,急解开腰间褡裢,催促道:“快、快,一并呈送给两位大侠。”
陆雪峰虽满腹狐疑,但也知师兄之所为定有甚么道理,忙接过几个褡裢,双手捧上前去。
石凤仙长出口气,谄媚着道:“女侠,能否将在下的穴道解开?”
桂暮秋仰首目视叶风舟,道:“风哥哥,你以为如何?”
叶风舟轻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不知者无罪,饶了他们这一回罢。”
桂暮秋贴耳道:“我觉不妥,倘他们快马加鞭的前往府衙报讯,毋须半日,官兵便可赶到这里。莫如再教他们留下马匹,如此也可拖延个三五日。彼时待琵琶和尚归来,已将你的内伤治愈。”
叶风舟心想也是,不由得颔首赞道:“秋儿果然聪明,小生自愧弗如。”
桂暮秋乍然心头一暖,美目含情眨了几下,倏地转过头去,声色俱厉道:“再要聒噪,当心尔的狗头!”
吓得石凤仙禁不住打个寒颤,慌双臂搭在师弟们的肩膀上,惊慌失措向远处跑去,旋走旋不住的回眸观望,唯恐她一时反悔,又生出甚么不妙之祸。
桂暮秋搀着叶风舟复到小院门前的石凳坐下,含笑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办个肮脏事便来。”
叶风舟以为她去小解,遂笑着戏弄她:“咱们已是老夫老妻,你害羞么?”
小解一词,于今译为小便或撒尿。古为‘稍稍懂得’与小押店、缓和之意。句道兴本《搜神记》云:“闻君独弄哀琴,故来看之。女亦小解抚弄。”便是稍稍懂得之意。宋人何薳《春渚纪闻·苏刘互谑》曰:“吾之邻人有一子,稍长,因使之代掌小解。不逾岁,偶误质盗物,资本耗折殆尽。”是为小押店之意。至元朝时期,官兵常以绳索捆绑督押宋朝遗民,遇遗溲(小便)时则解开手上捆绑绳索,称之为小解,若遗矢(大便)时,则除去手足缚,称之为大解。
桂暮秋一怔,继而粉面泛红,挥起粉拳敲他一下,嗔骂道:“净胡言乱语些甚么,讨打!”
叶风舟哈哈大笑,道:“切莫走远,当心被野兽叼了去。”
桂暮秋‘嘤咛’一声,低眉垂眼跑向树林。
叶风舟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闭目思索片刻,腾地站起身,叫声:“不好!”忙施展轻功遁入月色。
桂暮秋自幼便在王侯深宫长大,作事只凭自己喜好,那管甚么江湖道义,是非正邪。她见石凤仙已察出自己身份,回去必然禀报上司,若枢密院副使张易得讯,必率大批禁卫前来。既危机叶风舟性命,莫说石凤仙几个寻常禁卫,就算副使张易在此,也照杀不误。因此草率寻个借口,急匆匆赶将过去。毋须照顾叶风舟伤势,自然脚程极快。追出约莫五里地外,忽见远处有一座院落。忙纵身潜在窗前,捅破窗纸凑眼往里张望。
只见厅内木桌围坐着几个人,赫然正是天道盟主兼枢密院同佥谷梁多罗、绝命秀士万重山、昆仑老怪丁成岳,以及黄山五雄等人。
石凤仙穴道已被解开,跪在地上道:“启奏谷梁大人,属下等前来领罪!”
谷梁多罗粗声喝道:“平身再说。”
石凤仙站起身来,惶恐不安道:“属下未能请得师傅下山,敬请责罚。”
谷梁多罗双目一瞪,道:“为何,难不成琵琶和尚要抗旨么?”
石凤仙道:“非也,属下奉命前往括苍山相请,孰料本路杀出两个人来,挡住去路。”
谷梁多罗皱眉道:“那两个是甚么人,竟敢阻拦官差?”
石凤仙卑躬屈膝着道:“大人,可否容卑职进一步说话?”
谷梁多罗摆摆手,道:“附耳过来。”
石凤仙遂走在他旁侧,俯首窃窃私语几句。
谷梁多罗似大梦初醒,道:“原来如此,我那小师妹性情古怪,就连洒家也时常受她的气,莫说你们几个人了。”
石凤仙媚笑着道:“不妨事,请问大人如何处置?”
谷梁多罗寻思片刻,道:“你可看清了她身边之人?”
石凤仙摇摇头,道:“二者皆颊带面罩,作寻常人打扮。若非女子施展龙虎十象时露出破绽,卑职也难以认定她便是桂王郡主。”
桂暮秋听了,暗暗自责:“适才竟然未曾留意,真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些人常伴于两位谷梁师兄左右,怎会不识运功心法?”
谷梁多罗哈哈大笑,道:“桂王郡主本性如此,且由她去罢。弟兄们,快端上酒菜,洒家星夜从永嘉府赶来,早饿得饥肠辘辘了。”
桂暮秋心想:“天道盟教众俱已派往雁荡山下,相助枢密院禁卫围剿贼寇。他此番却只率数位高手赶到临海,难不成是为了风舟哥哥?”
绝命秀士万重山叹口气,道:“谷梁兄,这里荒郊野外的,也无人居住,那有甚么可口饭菜。”
石凤仙自告奋勇,道:“几位大人稍候,卑职生于斯长于斯,熟知周围环境,向西距此三五里便乃县城。卑职这就和师弟购买酒饭,给几位大人裹腹。”
谷梁多罗闻听老脸大悦,笑言道:“速去速归,多沽些美酒来。”
石凤仙双手作揖,道:“遵命!”言毕,便与陆雪峰走出院门飞奔而行。
桂暮秋心中窃喜,忙纵身追去欲结果了他们。
忽觉眼前黑影骤闪,叶风舟一把将她揽入进怀中,紧紧抱住,道:“秋儿,不要鲁莽。”
桂暮秋先是一惊,遂仰起小脸依偎着他,娇声道:“风舟哥哥,你怎么来了?”
叶风舟凑在她的粉面上,亲了一下,道:“我再不来,那两个人还有命么?”
桂暮秋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喃喃细语:“你呀太过仁慈,只会欺负我。若不杀死那二人,唯恐后患无穷。”
叶风舟问道:“秋儿,屋内都是些甚么人?”
桂暮秋忙拉着他,道:“谷梁多罗与万重山他们,却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两人手牵手遂过去伏在窗下,一同向里张望。
只听昆仑老怪丁成岳道:“那些个探马赤军1、枢密院禁卫真是无用,整整寻查两天两夜,找遍临海辖地也未见叶风舟半根毫毛,累得咱们也跟着吃风咽尘。幸亏桂王爷英明,请大人领着咱们行事,谷梁兄果然不负众望,随即便探听到了郡主行踪。倘若桂王爷闻报,可谓大功一件。”
谷梁多罗闻言,叹口气道:“诸位,我们此行目的,是奉命缉拿雁荡贼首叶风舟,于今得知郡主下落又能如何?”
万重山忽道:“大人,卑职与西域八骏之首的兀鲁特禾尼交情深厚,昨日闲暇之余与他饮酒,听闻小郡主率他们前往赵府围剿雁荡分舵时,大郡主也不知说了些甚么,尔后便与叶风舟离去。”
谷梁多罗大吃一惊,道:“真有此事?”
万重山点点头,道:“估料兀鲁特禾尼在酒后之言,绝难诳欺。”
谷梁多罗倒背双手,在地上踱来踱去,良久方道:“若果真如此,我们须立即禀报王爷。”
丁成岳惑然道:“大人,这是为何?等咱们见到叶风舟,蜂拥而上拿住即可。”
谷梁多罗抚髯言道:“各位有所不知,洒家鞍前马后,供职桂王府多年,早将一切看在心底。桂王爷虽然生有二子,却待这位桂郡主视如己出,娇纵溺爱之情,犹胜于两位小王爷数倍。平昔里桂郡主稍有不遂心之时,便对小王爷呼来喝去。我等官卑职小,即便彼时遇见郡主与叶风舟一起,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去,谁敢冒然犯上?”
万重山笑道:“大人多虑了,这有何难?索性连郡主一起拿住,交由桂王爷处置。”
谷梁多罗冷哼一声,道:“别看咱们均属朝廷命官,然在王侯将相那些大员眼里,也只不过形同蝼蚁,命似草芥一般。桂郡主乃何许人也,皇上待为御前公主,王爷视如掌上明珠,她只须一句莫名戏言,咱们这肩膀上扛着的吃饭家伙,立时便成为旁人脚下蹴来踢去的圆鞠!”
万重山‘咕咚’咽下一口唾液,抬手摸摸脖颈,道:“依大人之意,该当如何?”
谷梁多罗道:“丁大人,你连夜速去禀报桂王爷,请他老人家示下,我们等你回来再作计较。”
黑面阎罗丁成山听了,双手一抱拳,道:“遵命!”转身跑到院内,解开马缰牵出大门。
桂暮秋小声道:“先将他处置了,免得生出事端。”
叶风舟道:“言之有理。”
二人遂跃出墙外,赶在前面藏在一株大树上。
顷刻之间,丁成山乘骑‘哒哒哒’而来。
桂暮秋索性摘下面罩,傲首站在道中。
叶风舟则捏住一枚蝴蝶镖,蓄势待发。
丁成山忽见树上跳下人来,凑前定睛一看,慌滚鞍下马,单膝跪拜道:“卑职枢密院六品禁卫丁成山,拜见郡主!”
桂暮秋微微一点头,道:“丁大人,意欲何往?”
丁成山遂记起谷梁承元方才所言,禁不住胆战心惊:“我滴乖乖,怎会在此碰上这位姑奶奶?若以实情相告,定然凶多吉少。只能胡乱找个藉口,敷衍搪塞。”想到这,便支支吾吾道:“启禀郡主,卑职奉命前往临海府衙,传达枢密院副使张易大人口谕。”
桂暮秋佯装惊讶,道:“张易大人有甚么口谕,可否讲给本郡主一听。”
丁成山心中苦笑两声,道:“这个嘛,张大人口谕,命沿途各路府县官兵,仔细搜寻雁荡山叛贼。”
桂暮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去罢。”
丁成山抬手抹了抹额头吓出的冷汗,心想:“侥幸、侥幸,还好我聪明绝顶,轻易便蒙混过去。”忙起身作揖,道:“多谢郡主,属下告辞。”
桂暮秋眨眨美目,道:“且慢,你怎也不问问本郡主因何在此?”
丁成山心中忍不住暗暗骂道:“臭丫头,你若非王府郡主,爷爷早将你碎尸万段了,还能教你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么?”又慌施一礼,口中却道:“请恕卑职无礼,敢问郡主到此何事?”
桂暮秋盈盈含笑,道:“作甚么,自然是要你的命。”
丁成山陡觉脊背发凉,颤声道:“郡主,卑职......”
正在这时,陡然‘嗖’的一声,黑乎乎树枝内骤现一道寒光,闪电般激射而至。
丁成山正寻思如何应付跟前这位强横郡主,那来得及防备,遂听‘哎哟’惨叫,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叶风舟走到尸体旁边,拔出蝴蝶镖擦拭干净纳入袍袖,回首唤道:“秋儿,我们再回去瞧瞧。”
桂暮秋撅起小嘴,道:“躲在暗处瞧你的热闹罢,为何急着出手,我还寻思过上几招,试一试他武功如何呢。”
叶风舟无奈的长叹口气,伸手环住她的腰肢:“甚么时候了,还像幼童般胡闹。”
桂暮秋掩嘴咯咯一笑,缓缓挣出臂弯,握着他的手施展轻功,径往东南方向飞驰。
堪堪将近山下那座宅院时,前面竟突然窜出个黑影,身形甚为矫健,几个纵越便跳将进去。
叶风舟神情骇怪,道:“那人武功如此厉害,也不知乃何方高手。”
桂暮秋亦大惊失色,道:“莫非我师傅到了,我们过去一看便知。”霎时二人已落在屋顶上,探首俯瞰。
只见一个干瘦老和尚身披袈裟,右掌竖起立在阶下,声如洪钟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现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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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释:探马赤军,元朝的一种军队。蒙古帝国时期,从各千户、百户和部落中拣选士兵,组成精锐部队,在野战和攻打城堡时充当先锋,战事结束后驻扎镇戍于被征服地区,称为探马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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