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司音便又醉醺醺昏睡过去。如故叶风舟将他抱入右侧厢房软塌之上,而后走出来,笑问道:“司墨妹妹,你有甚么说罢?”
司墨痴痴盯他良久,泪珠潺潺溢出眼眶,方道:“叶大哥,我、我......”
叶风舟暗付:“莫非适才教司音言语料中,乃作陪嫁通房丫鬟之事?”当下笑道:“司墨,毋论因何缘由,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有些事切莫强为,即便到时......我定还你一个自由之身。”
司墨耳边突然响起桂王妃的声音,道:“......万勿走漏半点风声,若传了出去,郡主结局不单无法预知,且殃及你与那叶姓公子性命!”他随即面色一凛,叹了口气,道:“多些叶大哥。”
叶风舟摆一摆手,道:“你、我、司音,咱们三人尽管相识日短,但已成至交好友,这些客气话自不必说。”
司墨款款站起身来,道:“叶大哥,请歇息罢。”
叶风舟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各自安歇。”
时荏苒而不留,旬余光阴,若白驹之过卻,忽然而已。
司墨从桂王妃处得知,桂暮秋随其父桂王爷去了上都。徽仁裕圣皇后弘吉烈氏力排众议,将刻有“受命天于,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之传国玉玺,授予了真金第三子孛儿只斤·铁穆耳,准备在大安阁登基。
是夜,桂王府后宅风秋宫厅堂。
叶风舟听毕司墨禀报,心想:“既如此说,他们不日便返归王府矣。”
坐在旁边的司音掩嘴咯咯一笑,道:“叶大哥,你的秋儿要回来了。”
司墨怅然若失,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天道彰彰,也不知回来是福是祸?”
叶风舟心下诧异,道:“司墨,此话怎讲?”
司墨闻言一怔,旋含笑道:“无有甚么,许是我多虑。叶大哥、司音妹妹,今晚是行酒令还是行酒事呢?”
司音立时撅着小嘴,故作嗔怒,道:“你们两个净欺负小妹,每次一同把我劝醉,尔后弃在软塌之上,接着又唱又弹玩的不亦乐乎。”
叶风舟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谁教你总是贪杯,坐这里自斟自饮?时至今日过了月半,酒力仍然丝毫未见增长。”
司墨柔声道:“司音妹妹,你少饮些即可。”
司音琼鼻娇哼一下,道:“那怪得了谁,谁教司墨姐姐沽的酒美味无比。”
司墨“噗嗤”笑出声来,道:“傻丫头,滋味再好也不能多吃。”
司音辩道:“此言差矣,岂不闻: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还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得痛快。”
叶风舟颔首赞道:“司音妹妹真乃性情中人,这番肺腑之言吐得酣畅淋漓。来,为兄敬你三杯。”
司音美目流转,道:“我无有讲错罢,你看叶大哥又要劝饮!”口中虽然这般说,但却未拒绝,笑吟吟翠袖半掩花容,端起瓷盅徐徐而啜。
司墨笑问道:“叶大哥,唐朝时期有一篇《饮中八仙歌》,何谓八仙者,你可知晓?”
叶风舟摇了摇头,道:“何谓饮中八仙?”
司墨给他倾满青花空盅,道:“叶大哥满饮此杯,小妹遂吟给你听。”
司音抚掌笑叫道:“对、对,莫轻易饶过他。”
叶风舟朗声道:“好!”举杯一饮而尽。
司墨立身手拎酒壶,宛如燕语般,道:“一仙贺季真: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二仙汝阳王: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三仙李适之: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四仙崔宗之:成辅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五仙苏侍郎: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六仙李太白: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七仙张伯高: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八仙焦布衣: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
叶风舟连声叫好,道:“妙哉、妙哉!这八位前贤极当得起神仙二字,吾等自愧弗如!”
司音沉吟片刻,笑道:“叶大哥,那咱们便自称风尘三侠如何?”
司墨闻言不迭摇头,道:“欠妥、欠妥,风尘三侠亦另有其人!”
司音不禁愕然,道:“我只不过随口一说,未曾想世间果有此名号!司墨姐姐,何谓风尘三侠?”
司墨看着叶风舟,问道:“叶大哥,你知否?”
叶风舟略点一点头,道:“据唐代传奇《虬髯客传》所云,风尘三侠乃虬髯客、李靖和红拂女。”
司墨柔语道:“既然叶大哥知晓,小妹认罚。”说完,伸出左手纤纤玉指捏住瓷盅,右掌竖起遮了粉颊,仰酌而下。
司音迷惑难解,道:“那风尘三侠俱是传奇臆造,并非真有其人么?”
叶风舟摇头答道:“也不尽然,此三人实为唐朝侠义之士,后人只将他们的故事添枝接叶,略加修饰以警后人而已。”
司音听了恍然大悟,道:“倘咱们三人比之,相差几许?”
司墨忍不住又咯咯发笑,道:“我这傻妹妹,那三位是顶天踵地的仁义君子,咱两个庸庸无能之辈,怎么比去?”脉脉一转目,道:“若像叶大哥这般凛然人物,才可当得起。”
叶风舟毕恭毕敬向天双手一抱拳,道:“妹妹谬赞,休说区区我一个叶风舟,便是十个百个,也不及他们其中一人。”
司音逸兴遄飞,道:“叶大哥,快讲给我听听。”
叶风舟躲开右厢那一双深情眸光,对他笑道:“司墨博学多才,教他讲给你听罢。”
司墨嫣然一笑,道:“小妹久居这深宫府邸,未遇叶大哥之前,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所为。遇到叶大哥之后,小妹便想作红拂女,寻觅一位如意郎君,尔后策马江湖。”
司音眨了眨杏眼,道:“姐姐,那女子为何唤作红拂女?”
司墨言道:“红拂女本姓张,名曰出尘。其父为陈朝大将张忠肃,因战教隋将史万岁所杀。隋帝杨坚便将尘和其母张氏,一同赏赐给了杨素。由于张氏带女,故在杨府充当乳娘。张出尘自幼在杨府长大,后成为杨府歌妓。因手执红色拂尘,故称作红拂女。”
司音点了点头,道:“那张出尘的如意郎君,是何许人也?”
司墨接道:“张出尘的如意郎君,便是风尘三侠之李靖。李靖字药师,雍州三原人氏。此人精通兵法谋略,心怀大志。隋朝建立之后,他决定寻求报国之路,起身前往长安,投在了杨素门下。素始傲慢不逊,当与他谈论一番,察觉此人能力非常,可成大器。但素已年老体弱,安于现状。李靖大失所望,相辞而别。二人谈论之时,张出尘就在旁边服侍,她见李靖气宇轩昂,乃英雄侠义之士,心中暗生倾慕之意,遂派人探得住处,深夜亲身前往。那晚李靖独坐灯前,寻思昼间之事,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忽听叩门之声,忙起身迎出。孰料发见来人,竟是白天在扬府所见之侍女。张出尘直言不讳曰:愿与君长相厮守,携手并肩同闯天下。李靖虽然喜出望外,却担忧无法向杨素应付。张出尘安慰说:素年事已高,府中时有下人逃离,即使得知讯息,也不会刻意追究。李靖见其大义凛然,当即应允。果不其然,杨府派人搜寻几日,只不过徒劳无功,最后便不了了之。于是李靖与张出尘扮成商贾,一起离开了长安。”
司音流露出向往神情,道:“怪不得金人元好问因: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并做《雁丘词》一赋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司墨握住司音双手,道:“妹妹,咱们浑浑噩噩虚度半生,不知所为,倘若有一日,突然也教咱们遇到这么一个男子,你将如何作为?”
叶风舟是何样的聪明才智,怎能听不出司墨弦外之音?但只是干咳两声,独酌了一杯琼浆。
司音与他注视一会,声音毅然,道:“自然是与子成说,死生契阔!”
司墨笑盈盈道:“不错,妹妹之言正合我意。然我却觉得一相情愿,此景渺茫的很。”
司音看了看叶风舟,贴耳道:“姐姐,你莫非欢喜叶大哥?”
司墨也窃窃私语,道:“妹妹,你不欢喜么?”
叶风舟一时颇觉尴尬,复干咳两声,道:“两位妹妹,你们在谈论些甚么?”
司音咯咯笑道:“谈论你呀,姐姐说他......”
司墨慌抬玉掌捂住他的小嘴,嗔骂道:“死丫头,谁要你替我递话了?”
叶风舟起身说道:“适才司墨的故事尚余一人,接下我讲给你听。”也不待二女应允,慢慢踱来踱去,道:“那李靖与张出尘离开长安之后,一路跋涉,在途中客栈歇脚时候,邂逅了一个满脸虬髯之人,此人自称虬髯客。张出尘红拂见他貌似粗鄙,但有一种不凡气质,于是互换了生辰八字,拜为异性兄妹。三人随即前往汾阳县,拜见李渊与李世民,待交谈一番,李靖与李世民顿觉相见恨晚。而虬髯客却道:既有真主在此,我当另谋他途。数日之后,长安传来杨素亡故之信息。李世民遂派人,请他们一同到府中商议。临行之际,虬髯客独不往,笑言:要在长安等候二人。后李靖与红拂到长安找到虬髯客时,发见他竟是一个非常富有之人。更出乎意料之事,虬髯客不顾推辞,非要把全部家产送给他们,己仅带一个行囊远走他方。二人感慨万千,依依不舍的目送其离去,遂回到虬髯客家中清点其遗留家产,竟赫然发现兵书数册。李靖昼夜不怠研习,致使他的兵法韬略炉火纯青。后助李渊父子平定江南,攻突厥、活捉颉利可汗,立下汗马功劳,全依仗虬髯客所赠送兵书。李世民登基称帝,是为唐太宗。便下旨敕封李靖为卫国公,红拂为一品夫人。”
司音吐一吐舌蕾,道:“叶大哥,捱郡主殿下回府,你作了桂王爷乘龙快婿,彼时也可拜将封侯。”
司墨嗤之以鼻,道:“叶大哥乃正人君子,假使与郡主成婚,也不会屈居王府,甘作趋炎附势之徒。”
叶风舟倒背双手,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司墨,你真乃为兄唯一知己也!”
司墨端起酒杯,送在他手中,道:“叶大哥请,小妹这就为你奏一曲‘饮中八仙’聚会之情形。”
叶风舟接过一饮而下,落座支耳聆听。
但见司墨柔荑翩翩,轻启两片樱唇,唱道:“酒神酒仙,高朋满座。你来我往,举杯豪饮。觥筹交错,满座尽欢。酒色齐聚,且饮且赏。坐而论道,醉而忘忧。以文会友,以诗下酒。惟酒是务,焉知其余。豁然而醒,兀然再醉。醉里挑灯,灯下寻酒。酒中乾坤,杯中日月。酒清为圣,酒浊为贤。酒乱汝性,酒壮我胆。酒林高手,饮坛新秀。感情深厚,一口便蒙。感情不深,舌尖一添。海吃海喝,牛饮驴饮。酒逢知己,千杯恨少……”
堪堪一曲终了,叶风舟业已连干七杯琼浆。
司音叫道:“果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叶风舟怜惜的道:“司墨,你有如此才情,且精通武功,为何却在王府作了一名丫鬟?”
司墨长叹口气,道:“叶大哥,你可知两脚营伶么?”
叶风舟茫然不解,道:“至生来,令我闻所未闻。”
司墨幽幽言道:“十多年前,元军攻陷江南,每到一处,专拣选些相貌姣好的女童,押在军营,其余无辜百姓尽皆杀戮。继而棍棒相逼教这些女童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供他们玩乐侮弄,长大后或作妾作仆,或卖入烟花青楼。然多数捉来女童,都经受不住摧残折磨,若非给人打死,便会寻隙自尽。吾等四人便是在那时,身陷囹圄。天可怜见,方进军营不久便遇到了郡主殿下。郡主殿下于心不忍,便将我们带回王府。从此一起研文修武,一起游敖嬉戏,形影相随,恍恍然直至于今。”珠泪“吧嗒吧嗒”滴在琴弦之上。
叶风舟缓缓走至跟前抚着他的秀发,潸然泪下,道:“司墨、司音,你们可是喫了不少苦楚。”
司墨抓住他的手掌放在脸颊上,抬着螓首,颤声道:“若非郡主殿下对吾等我有再生之恩,小妹早已悄悄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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