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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小宛傍若无人,勿论对方从何个方位进袭,他只意随心走、招随意发,将自己包裹在剑气之内。
欢喜佛左掌并指前探,径向他手腕抓到。
冷小宛使出太极剑法第十五式“玄珠成象”,娇躯化作无数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刺对方“睛明、人迎、神庭、膻中、鸠尾、巨阙、气海”七处大穴。
这一绝招突然至极,实出乎在场任人何意料之外。
欢喜佛大惊之下,侧身速闪,左袍袖夹着凶猛雄厚劲风佛挡上、中二路,右掌不由自主挥起向前呼地拍去。冷小宛看得分为明白,玉腕挽起剑花疾戳他双目。
骤闻“啊”的一声娇呼,待大家凝神定睛看时。
只见欢喜佛托地跳出圈外,左臂袍袖已教宝剑割下大半。
而冷小宛竟“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有如断线纸鸢般飘向八景宫殿门。
容不得伊无双多想,慌足尖一点飞身跃起,接住冷小宛放在地上,握住他的手,悲声叫道:“宛儿,宛儿。”
冷小宛嘴角汩汩溢血,看着他惨然含笑,语似蚊嘶道:“姐、姐姐,那、那老翁很是厉害,我打他不过......”话未说完,脖颈一软人事不省。
伊无双急并指封住他“孔最、承浆、神门”等穴道,止住流血,珠泪潸然而涌。
王道渊戟指怒目,厉声叫道:“老时妖,你既然出了右掌便算落败,怎还痛下杀手,偌大年纪知不知羞耻为何物?”因他听到冷小宛唤欢喜佛为老时妖,故而脱口而出。再者冷小宛这两日待其亲同胞弟,二人常一起嬉戏玩耍,于是在懵懂小孩心里,也把对方视作了亲人,目睹冷小宛教人打成重伤,他怎能不大发雷霆?
欢喜佛不禁窘得面红耳赤,但仍呵呵而笑,讪讪道:“老朽一时失手,请几位见谅。”
安子衣赤手空拳倏地扑了过去,喝道:“老匹夫,言而无信,枉为人也,我杀了你!”
欢喜佛许觉有些理亏,侧身一闪避过,道:“我这里有一瓶护心金丹,给他服......”
安子衣“砰砰”又是两掌,骂道:“我把你个老匹夫,休要假仁假义,纳命来!”
欢喜佛瞧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一句老匹夫,忍不住恼羞成怒,道:“老朽已经让你三招,胆敢再污言秽语,休怪......”
伊无双情知安子衣并非欢喜佛之敌,急喝止道:“子衣,住手!”
安子衣充耳不闻,施展平生绝学发狂猛攻。欢喜佛随即气贯双臂,低吼一声硬接对方肉掌。
接着遂是“嘭嘭”两声大响,罡气直震得周围众人纷纷躲避。
欢喜佛双手在后一背,笑呵呵昂首场内。安子衣“噗通”摔在冷小宛旁边,哼也未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王道渊忙去扶着冷小宛,泣道:“无双姐姐,先帮安大哥止血。”
吴大通腾地跳将起来,倒拎赤金棍,桀桀笑道:“雁山贼厮,待某取下尔等首级。”
觉悟大师亦仰天哈哈大笑,徐徐步逼上前,恨声道:“老衲要报一目之仇!”
欢喜佛却并不阻拦,倒背双手在那里无动于衷。
但见伊无双贝齿紧咬樱唇,看着地上两人泪流不止,良久方慢慢站起身来,忽展臂抱起王道渊,往屋顶之上全力抛去,边大叫道:“小师弟,快跑!”
陡然有条人影激射而至,伸手抓住王道渊的衣领向下一掼,飘飘然着地,呵呵笑道:“老朽奉晋王之命捉拿反贼,焉能教你逃脱!”正是欢喜佛。
王道渊穴道教欢喜佛乘机制住,只见他伏在伊无双跟前,抬手拭一下额头血迹,小声道:“双儿姐姐,不必顾我们,你速速脱身自去。”
呼地一声,吴大通的赤金棍凌空砸下。
伊无双抬剑往上挑开,跟着使招“裁云剪水”式狠刺,叱道:“我与你们拼了!”
吴大通猝不及防,登觉一阵巨痛袭遍全身,叮噹丢下手中的赤金棍,捂住胸口“噔噔噔”退后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愕然道:“你、你、你......”
伊无双剑锋顺势一转,嗖地削向觉悟大师。
吴大通、觉悟大师见敌方二人重伤倒地,止余一个娇弱女子,防备之意锐减,便有恃无恐的欲杀敌建功。谁也不曾想伊无双悲愤之中,遽然忽出绝招。见吴大通中剑倒地,觉悟大师暗叫不好,正要提气挥掌招架,然为时已晚。伊无双运起九成功力,使碧雪剑法最后一招“铺天盖地”式疾戳他右目。觉悟大师仓促之际顿足一跃,全身后仰。伊无双宝剑‘咻’的一声,在他脸颊斜斜划了个长长血痕。
欢喜佛喝道:“女娃娃,手下留情!”纵身挡住他。
伊无双“唰唰唰”连刺三剑,倒纵丈余,玉霖剑当胸一横,道:“老匹夫,你待怎样?”
欢喜佛呵呵笑道:“束手就缚,老朽可保你不死。”
伊无双琼鼻冷嗤两声,道:“似你这等反复无常之辈,如何担保?”
欢喜佛沉吟了片刻,笑呵呵道:“老衲以身分担保,你只须放下兵器,与我们同往大都,绝无性命之忧。”
伊无双神色凛若冰霜,目光鄙夷,道:“你尊为堂堂一代宗师,在小辈面前出尔反尔、乱涂雌黄,一旦传将出去,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我要是你,早寻个无人所在自尽矣。”
欢喜佛听言呵呵一笑,道:“老朽言尽于此,望女娃娃三思而行。”
伊无双低头想了想,道:“弗如这样,晚辈聊尔信你一次,你划个道道,咱们再相比试。倘小女子落败,彼时我四人生死均由你作主,然小女子万幸胜了一招半式,你当如何?”
欢喜佛稍作思索,道:“你若胜了一招半式,老朽悉听尊便!”
伊无双轻摇了摇螓首,道:“口说无凭!”
欢喜佛当即并起食中二指,冲天矢誓,道:“竖三世佛在上,此番我若背信弃义,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竖三世佛又称三时佛,是指过去佛、现生佛、未来佛。)
伊无双毅然决然道:“好,前辈要比甚么?”
欢喜佛笑呵呵道:“那女娃娃的剑法老朽未曾见过,你可会使?”
伊无双略点了点头,道:“自然会使,宛儿乃我妹妹。”
欢喜佛高声道:“你能接我五十招,老朽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伊无双刷地宝剑往旁一挥,道:“得罪!”足尖点地,持剑迎面而刺。
欢喜佛噌地倒跃两步,呵呵笑道:“且慢,老朽有话请问。”
伊无双收回剑式,怔怔说道:“何话?”
欢喜佛单掌竖再胸前,道:“女娃娃,你尚未说出条件。”
伊无双笑道:“这番较量,小女子若侥幸胜出一招半式,前辈当场放了我们四人,别无奢求。”
欢喜佛心下暗付:“他既是适才那女娃娃姐姐,揣测武功更上一层楼,唯恐五十招之内,没有把握胜出。早知如此,何不教他接我七十招。但话已经说出口,莫非又要自食其言乎?”旋一转念:“且毋管他,先比过再作计较。”想到这双掌一抚,道:“作罢,女娃娃请。”
王道渊轻声唤道:“安大哥,宛儿姐姐,你们快醒醒,双儿姐姐和那老时妖又打起来了。”
伊无双何等冰雪聪明,怎不知他心中所思?可眼下再无良策,唯有拖延光景等高人从天而降矣。只见他玉腕微抖,玉霖剑一招“芙蓉出水”式刺去。欢喜佛和冷小宛交战之时,业已察明对方三大剑法招数,此时驾轻就熟,右袍袖扬起猛然往外一佛。他左袖教冷小宛割下大半,也只可使右袍袖矣。伊无双纵身而起,宝剑挺将过去自上而下点他胸前大穴。欢喜佛手掌翻飞,这次仍是伸出食中两指去夹剑身。冷小宛看得仔细,宝剑略抖伸去向他肩头戳去。
这几下迅速变招,当真只在瞬息之间。
欢喜佛袍袖佛格三次,肉掌迫敌两次。
伊无双手腕抖了五下,却已交换七招。但甚为疑惑的是,他每一次出招,皆运内功大声呼啸出来,啸音远远回荡在山林之间,久久不绝于耳。
欢喜佛见冷小宛剑法罕见而新奇,心中惊叹不已,所以便想窥探明白,为日后迎战叶风舟作个预备,所以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将对方招数方位记在心中。伊无双亦有拖延之意,看能不能有高人赶来。
因此两人你一剑我一掌,招式甚是迟慢。
伊无双施展“蛇行狐步”轻功绕到他身后,唰地一剑反手而刺。欢喜佛当下身躯微向左偏,让开来势屈指弹去。伊无双听到“噹”的一响,忙撤剑回防。眼前人影闪动,欢喜佛袍袖已呼呼佛来。伊无双遂低头避过,玉霖剑直直送出,足尖轻点右避,已将敌人攻招破解。
忽听得一声怒吼,却是觉悟大师捡起朴刀,恶狠狠向冷小宛等三人扑去,脸上血肉模糊恐怖至极。
把个小道童混然子吓得浑身发抖,跪地握住冷小宛的宝剑,叫道:“大和尚,你别过来!”
伊无双自是心中大惊,弃下欢喜佛转身去救。欢喜佛那肯罢休,右掌夹风向他拍到。眼见觉悟大师挥起朴刀,刷地一声下斩王道渊。伊无双平身飞射而至,宝剑径刺觉悟大师。欢喜佛掌风犹如排山倒海,追着伊无双打去。
接听“啊、啊”两声惨叫,又闻“噗通、噗通”两下大响。
只见觉悟大师趴在地上,玉霖剑插他背心。伊无双则落在安子衣与冷小宛之间,口吐鲜血、面色苍白。
王道渊凄声喊道:“无双姐姐、无双姐姐。”
欢喜佛近前呵呵一笑,道:“如何,请几位跟老朽去大都罢?”
王道渊小小身躯不停战栗,口中大骂,道:“老时妖、老匹夫,无双姐姐并非败给了你,是你卑鄙无耻,使龌龊手段背后偷......”
欢喜佛右掌一挥,喝道:“小娃娃,信不信老朽一掌劈了你!”
王道渊唬得慌忙闭上眼睛,口中继续骂道:“老时妖,老匹夫,即便你杀了我,也.......”
欢喜佛再也按耐不住,抬臂向他“百会穴”呼地拍将下来。
便在这时,人影倏地一闪,却是伊无双咬牙跃起,并指点向他掌心。
欢喜佛倒后一纵,乐呵呵道:“女娃娃,你不怕死么?”
伊无双趔趔趄趄走去,伸手拔出觉悟大师身上宝剑,笑道:“前辈,咱们继续比试。”
欢喜佛见状心下钦佩不已,道:“女娃娃,你这又何苦?等跟老朽到了大都,荣华富贵必定享用不尽。”
伊无双长吸一口气,颤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抬手使招“裁云剪水”式毫无力道的刺去。
欢喜佛颔首道:“也罢,老朽成全尔等。”左手屈指弹开剑身,右掌运劲打他面门。
伊无双撒手松开宝剑,含笑合目待毙。
忽听有人喏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伊无双张开眼睛,道:“三清祖师庇佑,你老人家......”罡元油然一卸,瘫软在地。
欢喜佛等人大惊之下,循声望去。
见有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身穿大襟黑色衲衣,手拄竹拐的老道士走进来,蔼声道:“摒除妄念,气沉丹田!”
伊无双按法盘膝而坐,十指交叉相扣,抱元归一放在两腿之上,缓缓闭上双目。
拄拐老道行至他面前尺余,朗声吟道:“凡物之精,比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是故此气,杲乎如登于天,沓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己。是故此气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声,而可迎以意。敬守勿失,是谓成德,德成而智出,万物毕得......夫道者,所以充形也,而人不能固。其往不复,其来不舍。谋乎莫闻其音,卒乎乃在于心。冥冥乎不见其形,淫淫乎与我俱生......天主正,地主平,人主安静。春秋冬夏,天之时也。山陵川谷,地之材也。喜怒取予,人之谋也。是故圣人与时变而不化,从物迁而不移。能正能静,然后能定。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肢坚固,可以为精舍。精也者,气之精者也。气,道通乃生,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凡心之形,过知失生......四体既正,血气既静,一意抟心,耳目不淫,加远若近......凡人之生也,必以其欢。忧则失纪,怒则失端。忧悲喜怒,道乃无处。爱欲静之,遇乱正之,勿引勿推,福将自归。彼道自来,可藉与谋,静则得之,躁则失之。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所以失之,以躁为害。心能执静,道将自定。得道之人,理丞而毛泄,匈中无败,万物不害。”尔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玉净瓶,倾出两粒丹药,送在伊无双唇间,道:“服下。”
伊无双依言将丹药吞入腹中,顿觉通体舒畅,一股暖暖罡元自“神阙穴”冉冉蔓延,顷刻之间冲破任督二脉。
拄拐老道接着解开王道渊麻穴,喂他与冷小宛、安子衣各两粒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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