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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回 万法自然

张冬君慌大声喊道:“师弟,当心!”飞身去挡。

伊无双早将张秋官戳翻在地,抬手唰唰又两剑,跟着足尖一点地,跃到展南征身旁。道:“老亭主,咱们撤罢,敌人声势浩大,久战下去必然全军覆没。”

张年爵见师兄身受重伤,挺剑喝道:“休走,我与你拼了。”张冬君大声喝止,道:“师弟,先救秋官。”

四剑士抬起张秋官退到一旁,为他敷药疗伤。

伊无双抵住清微派四大护教陆不平等人,劝道:“老亭主,莫再恋恋不舍了,总舵毁坏可以重建,但......”

展南征举目扫视广场一周,见地下躺满了雁山亭卫尸首,四处哀声惨号不止,禁不住浊泪横流,颤声道:“也罢,去东雁山。”

伊无双遂高声叫道:“雁山亭卫听了,总亭主有令,速速撤向东雁分舵。”继而又道:“宛儿、子衣,保护老亭主!”

冷小宛、安子衣朗声应是,持剑护住展南征。大家边打边退,涌入浩然楼密室往东雁山退去。

(密室之前教叶风舟摧毁,后修缮如初)

总舵在北雁山芙蓉峰内,与东雁山只隔一座大罗山。群雄聚在大罗山之中的梅雨潭畔,稍作歇息。

伊无双坐下撩起泉水洗去手掌血迹,仰首望去,

但见得双崖对耸,绝不可攀,崖壁上附满青苔及草木,瑟瑟迎风而舞。飞瀑自崖合掌处喷吐而出,轰轰作响。悬崖上岩石颇多棱角,瀑布跌撞而下,似散珠一般注入潭中,轻风吹来,水珠飘飘洒洒,犹如朵朵白梅。

冷小宛搂住他的胳膊,偎在他右肩膀上,痴痴言道:“双儿姐姐,要是能和叶大哥这般长居于此,男耕女织,那是何等惬意之事。”

伊无双嫣然含笑,道:“傻丫头,等咱们到大都寻着他,便三人在此隐姓埋名,你说好不好?”

冷小宛点了点螓首,道:“再好不过。”

忽有一名亭卫气急败坏的跑来,单膝跪地,道:“禀总亭主,九大门派已攻至大罗山下,幕师亭、哨卫门亭卫尽皆战死,唯剩飞龙、飞凤卫使与哨卫门数十名兄弟。”

展南征坐在大石上,低头思量片刻,道:“发出暗号,教他们各自逃命罢。”

那亭卫喏了声:“遵命!”食指弯曲放在两唇之间,连打几个唿哨。

伊无双腾地站起,进前催促,道:“老亭主,咱们须立刻动身,赶到东雁分舵布防,揣测尚为时未晚。”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几声唿哨。

那亭卫神情悲愤,道:“禀总亭主,他们誓死不逃!”他话音刚落。

山林之中隐隐约约有人叫嚣:“冲啊,燕南征就在大罗山顶,毋论谁捉住他,藏宝图和总亭主金令便归谁。”

伊无双“呛啷”拔出宝剑,道:“宛儿、子衣,我们挡住敌人,飞虎卫、飞狼卫,你们保护老亭主先走!”

突然人影骤闪,一个年愈半百,两鬓霜白的长髯老翁,落在他们面前,呵呵笑道:“展南征,老朽候你多时矣。”

伊无双顿时花容失色,道:“老亭主,此人乃西域昆仑二圣的欢喜佛。”

展南征点了点头,道:“请问这位兄台,前朝四大侠客之首慕容昭良是你甚么人?”

欢喜佛闻言不由得一怔,继而笑呵呵,道:“多谢展亭主还记得这个名号,那是在下授业恩师。”

展亭主无奈的摇摇头,道:“慕容前辈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为拒绝元廷皇上敕封,不惜远赴昆仑山销声敛迹。孰料冥冥之中,居然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伊无双低声说道:“展老亭主,栽赃陷害叶大哥,挑起九大门派与雁山亭卫为敌,便是这个非僧非道、言而无信之徒使得诡计。”

欢喜佛笑道:“常言曰人在其营,各为其主。我于今乃朝廷护国法师,晋王麾下的达鲁花赤,理应恪尽职守,为朝廷剿杀反贼。”

(达鲁花赤,由成吉思汗设立,广泛通行于蒙古国和元朝。一作“达噜噶齐”,是蒙古语,原意为“掌印者”,是蒙元古国历史上一种职官称谓。成吉思汗在各城设置“达鲁花赤”,也就是督官。达鲁花赤是代表成吉思汗的军政、民政和司法官员,以《大札撒》为根本,结合当地的同时惯例行使统治权。与同源的有另一字答鲁合剌秃孩,意谓“提调”,另有宣差,持节之意。达鲁花赤后来成为长官或首长的通称。在元朝的各级地方政府里面,均设有达鲁花赤一职,掌握地方行政和军事实权,是地方各级的最高长官。在元朝中央政府里面,也有某些部门设置达鲁花赤官职。)

展南征抚髯含笑,道:“双儿、子衣看仔细,老朽今日便将“三世七”拳悉数传授给你们三人。”跟着脚踏阴阳,双手一前一后,前手称之谓乾手,后手称之谓坤手。

欢喜佛顿觉上路已全处在他的掌风笼罩之下,避无可避、攻无处攻,只得气贯右臂,硬接了他这一掌。同时左拳紧握,蓄势待发。

伊无双急道:“宛儿、子衣,凝神牢记!”

安子衣应了声是,目不转睛的盯住展南征。冷小宛却依样抬足挥掌,一招一式练习。

展南征朗声吟道:“夫运而知,动而觉。不运不觉,不动不知。运极则为动,觉盛则为知。动知者易,运觉者难。先求自己知觉运动得之于身,自能知人。要先知人,恐失于自己。不可不知此理也。夫而后董劲然也。”双手抱元,以浑厚内力在面前形成一道罡气。

欢喜佛运劲猛然打在罡气上边,如泥牛入海浑然无力。心下自是大惊,抬腿踢对方小腹。

展南征错步一侧,双手缓缓推出,道:“无形无象,忘其有己。全体透空,内外如一。应物自然,随心所欲。西山悬罄,海阔天空。虎啸猿鸣,煅炼**。水静河清,心死神活。翻江播海,气血流动。尽性立命,神充气足。”

欢喜佛竟教他推得趔趄两步,忙使出阿罗汉神功中的“罗汉定位”式拿桩站稳。不禁窘得老脸通红,握拳一招“二龙戏珠”式打出。

展南征乾手转到九三爻终日乾乾,坤手亦用到六三爻含章可贞。道:“世人不知己之性,何人得知人之性。物性亦如人之性,至如天地亦此性。我赖天地而存身,天地无物不成形。若能先求知我性,天地授我偏独灵。”

忽听冷小宛叫道:“老亭主,我若是乾手坤手这般换发,攻敌“玉堂穴”位置,结果会怎样?”

展南征蔼然一笑,道:“问得好,你叫甚么名字?”

伊无双忙大声回道:“老亭主,他叫冷小宛,是、是叶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展南征使招“双摆莲”式迫开对方,愕然道:“他是风舟未过门妻子,那你呢?”

伊无双粉颊倏地泛红,道:“我、我......”

冷小宛答道:“老亭主,我与姐姐一起服侍叶大哥。”

展南征不迭颔首,道:“不错,双儿、宛儿,希翼你二人齐心协助风舟,重建雁山亭卫。”

伊无双听得满头雾水,问道:“老亭主,你老人家此乃何意?”

欢喜佛见他与自己打斗之间还能谈笑风生,只气得冲冠眦裂。口中发出一声怒吼,自然使出“罗汉神拳”绝学,双手化掌呼呼生风,攻势陡然猛烈凌厉起来。

展南征摒除杂念,足下阴阳游走,挥掌使招“高探马”式破解,口中道:“宛儿,你天赋异禀,悟性极高,我姑且依你之意打这一掌试试。”言毕,乾手运到九四爻龙跃于渊,坤手运到六四爻括囊,一招“玉女穿梭”式拍处。

欢喜佛只觉劲风汹涌袭来,展开轻功闪避。

展南征哈哈大笑,道:“宛儿,这一招当真玄妙!”

欢喜佛心想:“甚么三世七拳,不见得有多厉害!且以阿罗汉神功,与他战上几合。”随即深吸口气,双手使“龙形掌”运劲猛推。

展南征乾手运到上九爻亢龙,坤手运到上六爻,挥掌一招“龙战于野式接住,道:“概人生降之初,目能视,耳能听,鼻能闻,口能食。颜色、声音、香臭、五味,皆天然知觉固有之良。其手舞足蹈与四肢之能,皆天然运动之良。思及此,是人熟无?因人性近习远,失迷固有。要想还我固有,非乃武无以寻运动之根由,非乃文无以得知觉之本原。是乃运动而知觉也。”

欢喜佛已使出罗汉十字手,并指向对方“云门穴”戳到,却恍恍惚惚教对方一带,顺肩头滑了过去。忙反手使招珠砂阴掌,如刀如剑般斜斜向后一削。

三世七拳前方已有释解,此处不多赘述。修炼此功初成者:可开发潜能,破除病变,强健身体,内固精神。中成者:可预见对方出招方位,辨吉凶,知进退,守坤德,通权变。大成者:领悟劲路的明暗升降及上下,培养见微知著、时刻反省过去、能够预知未来潜能。感知地心与自己的交互作用,融身心与宇宙自然,渐入天人合一的道境。

展南征心系复国大业,常为凡缘俗愿所羁绊,因此也只能算个初成者,否然十个欢喜佛也非他的对手。

这便是道家所谓:“甘露不润无根之草,大道不渡无缘人”之说。

伊无双、安子衣亦是如此,二人自幼在雁山十六亭受教,时刻以芸芸苍生为己念,驱除鞑虏为己任。

冷小宛则截然不同,父亲去世后,他心里只有叶风舟,天性中正无邪。是以得有缘根源,常常把之前所学一起融会贯通。

这也是展南征一眼便能看出他天资至高之所在,当下也不急于退敌,从三世七拳第一招“揽雀尾”式,接着“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如封似闭、抱虎归山”式......直至最后一招“弯弓射虎”式打完,问道:“宛儿,学会了么?”

冷小宛柳眉微微蹙起,迷惑不解,道:“老亭主,何必循规蹈矩,我这般随心所欲的施展,岂非更好?”

展南征略作思索,大赞道:“有理、有理!老朽潜心习武数十年,将百家之长集于自身,居然不及你一朝悟道。”

此时欢喜佛的“阿罗汉神功”修为,与展南征的“三世七”拳不相伯仲,不过方交手之时,对他有些忌惮罢了。于今见他招数使完,便自然激起“阿罗汉神功”第三层罗汉五行掌运劲猛攻。

展南征听毕冷小宛说了那句:“与其循规蹈矩,不如随心所欲。”之语,瞬间茅塞顿开,出招顺其自然,右掌抱圆翻起猛然一拍,向对方胸口拍出。

欢喜佛五指屈弯形成虎爪,忽地抓向对方腕处。

展南征趁势右手搭在他的臂膀上,扯住衣袖往回略带,即以手背当掌往前缓缓一击,正是“三世七”拳中的云手式。

欢喜佛使招“达摩拂袖”式挥臂格开,足下却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跨出两步,反身一招“金刚砍柴”式横掌削去。

冷小宛大声道:“老亭主,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

展南征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研习“三世七”拳经七载,自以为已达最高境界,没想到教宛儿一语破的玄机。”当即意随心发,再不管对方使甚么招式。

其实冷小宛也只能宛如纸上谈兵似的念出诀窍,如果武功修到无上境界,非单要有极高悟性,更兼深厚内力相辅,否则唯有躲避腾挪,尽管不至落败,可也绝难胜出。若内功敏捷达到登峰造极之程度,举手之间便可破敌。所以展南征占有内功敏捷之利,却不懂如何融会贯通。冷小宛固然熟谙诀窍,但内功敏捷欠缺太多。倘将这二人合为一体,足以称霸武林千百年!然时至今日,江湖之中还未出现过这等超凡入圣之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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