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漩涡
男人没几下就被撂倒在地上。
侧脸被压得变形,
腮帮绷紧，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陈泽野，咒骂声没停：“哪来的小兔崽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是吧！”
“老子教育自己女人,
关你什么事啊！”
陈泽野冷睨他一眼,
瞳孔里阴翳丝毫不减，额头上青筋微凸,
唇角弧度绷得很直。
他在腹部上又踹了脚，一字一句：“合着欺负女人你还觉得很光荣是吧？”
懒得多废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沈静却几步
走过来，拦着不让。
她额头有很大一块淤青,
头发被揪扯得不像样，大概是陈泽野身上的气场太强，她说话时明显没什么底气：“别报警”
“他只是喝多了.”
实习警察听得揪心，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递过来几张纸，让她把眼泪擦一擦。
“信不信老子弄死他。”
故事并不长，但后劲足够大，在场的人全部坠入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严重的那次，沈静左手手臂骨折，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好。
可美好往往短暂，幻影容易破灭，婚后王鹏海才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
警笛声由远及近，蓝红交替的灯光撕裂夜的静谧。
她眼眶通红，眼泪还在往外掉，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我、我”
王鹏海多次对她实施家暴。
一来二去，两人确定了关系。
那时候她是真的想过离婚，一气之下收拾行李回了家，可母亲却嫌她太任性，连家门都没让她进。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孩子好，可是你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过吗？”
是啊，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要么报警。”语气短暂停顿,
陈泽野脚下的力气加重，垂眼看向地上的人，仿佛在看什么死物，“要么——”
沈静家庭条件不好，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出门打工，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王鹏海。
他对陌生人可没那么多耐心。
沈静从小就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她知道有多难，也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讲闲话。
包括这一次，如果不是陈泽野坚持，她还会和继续默不作声地忍下去。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的人”三个字音被咬得格外重。
这种爱在无形中给她拷上一把枷锁，圈出一座牢笼，让她一次又一次心软下去。
她还说让她多替聪聪考虑一下，如果离了婚，一个人能不能把他拉扯大。
掀开衣袖，沈静身上青紫一片，原本细腻的皮肤上遍布触目惊心的疤。
陈泽野掀起眼，眉头紧皱,
眼尾向后收拢,
漆黑的睫毛把情绪压低,
像是无底的漩涡。
但陈泽野的情绪却非常不对。
沈静咳了两下,
胸腔剧烈起伏，是用祈求的口吻：“让他走吧.”
但事情却比想象当中还要复杂一点。
“听见没！”男人恶狠狠地往旁边啐了一口，身上横肉颤动,
“赶紧他妈把老子松了！”
她不想让聪聪重复这种命运。
“陈泽野。”祁安就站在他身旁的位置，被他的反应搞得也是一怔。
心脏重重跳了下，祁安不受控制去看他。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兴趣管。”喉间溢出一声冷嗤，他淡淡回应，“但我的人被他弄伤了,
总该有个交代。”
“沈静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啊！”浑浊的眼球眦裂可怖,
“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继续过了。”
他脸色阴沉地站在角落，狭长眼眸深邃利落，冷着声音打破缄默：
母爱实在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情。
他痴迷于赌博酗酒，脾气阴晴不定，每每在外头遇见不顺心的事，回家便会对沈静出手打骂。
沈静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孩子，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心理阴影，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只会让他变得没有安全感，让他对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失望。”
沈静和祁安身上的伤口无法抵赖，店铺门口的监控也拍下了部分经过，所有证据加起来铁证如山。
母亲思想传统又保守，她苦口婆心地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又说王鹏海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那年她不过二十出头，未完全看清世事嫌恶，不巧又碰上母亲重病，最危难的时候，是王鹏海伸出援手，帮她交了手术费，一直陪在身旁。
他不过才五岁，每次听见外面的打骂声，都会哭着跑出来抱住她，反复说着爸爸妈妈别再吵了。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沈静明显愣了下。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
嘴唇往内抿，她小幅度地扯了扯他衣摆，声音很温和：“你先别说了。”
沈静现在的状态太差。
而且他自己似乎也不是很好。
但陈泽野却什么都听不见，时空漩涡回溯，他好像又被隔绝回那个噩梦般的世界。
某些画面在眼前渐渐重演，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眼神中冷冽消散，暗色难褪，到最后他喉结滚动，声音很低地说了句：“他还会因为没能保护好你而自责.”
长睫阖落，他转身往外走，谁都没再多看一眼。
攥着衣角的手被迫滑落，那个瘦削利落的身影消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祁安下意识想追出去，但今晚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她一时半会没法走。
警察带着她和沈静分别做了份笔录，王鹏海被拘留。
临走的时候，女警又开导了沈静几句，说人渣就是人渣，不会悔改也不会醒悟，不要为了任何东西委屈自己，还是尽早离婚比较好。
沈静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点头说好，又连声和他们道谢。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祁安没看见陈泽野的身影。
今晚发生的种种太折腾，沈静本想让祁安先回去，但她态度很执拗，说要陪着她一起回奶茶店，那头的狼藉还没处理完。
最后她们叫了辆出租车，两个人一起上了后座。
秋雨停停落落几次，夜色更浓，空气中弥散着蒙蒙一层水汽，只剩远处的霓虹灯光特别清晰。
车窗敞开一半，晚风不留情面地涌进来，祁安头靠在座椅上，发丝胡乱往脸上拍。
她的目光一直凝在窗外。
小镇的雨夜安静萧条，氛围昏昏欲睡，街边偶尔有闪过的身影，但没有哪一个能和陈泽野的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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