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早上
艾斯打着哈欠从屋里起来,泰勒靠在沙发上,盯着桌上叠放整齐的信件,不知思忖着什么。
“早,我马上要去上课,你自己拿点面包牛奶吃了吧”
今日的教案早就收拾好,泰勒老师很快离开家,走之前还把她家的钥匙留给了艾斯。
艾斯出门时发现房屋外的地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一直延伸好像围住整座房屋。
既然明天泰勒老师会跟他一起去庄园,今日就找点别的事做。
镇子还有三分之一没有逛过,就算有老师给的地图,艾斯还是打算亲自去逛逛。
镇子的西边,是山丘,零星几座房子建在山上,路将山丘分成梯田,种植着青色的蔬菜。
说起来,他没在这镇上碰见过猫狗什么的。经常听见鸟叫,却难以捕捉踪影。目前能看见的动物,只有在耕土草稷间跳蹿的虫子。
嗯?刚刚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是兔子吗?
没找到兔子,反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布蕾蒂苒修女伫立在土屋的前面,她似乎在看屋前垂垂老矣的老树。
老树掉落的树皮发黑,内部也呈现深褐色。像大病的老人,风一吹就会佝下腰背咳嗽,不知哪天早上就会乘鹤西去。
“呦,布蕾蒂苒,你在做什么?”
艾斯对这个修女印象不差,至少她不会说脑袋大的谜语。
“早上好,神父说今日天气正好,让我出来散步赏景”修女一眼没给艾斯,仍旧入神地注视老树。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这颗树?”
“我正在观赏它的病死,感受它的宁静”
艾斯又重新观察了遍老树。这颗树已经死了,还是没有?
树的死亡是哪一刻呢?它全身坏死的那刻,还是无力抽芽的那刻?
“你的品味还挺特别”艾斯回头看了眼荒废许久的土屋“这是你的家?”
“这曾经是我和奶奶的家”
不用猜都知道她奶奶现在怎样了,但艾斯还是多问了句。
“她不再言语,唯永恒沉默”
布蕾蒂苒眼眉无悲无喜,记忆如死般灰寂,只能飘起片片尘埃。
“这个镇子老人和小孩都很少,他们都去外面了吗?”艾斯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布蕾蒂苒。
只目前而言,布蕾蒂苒对他有问必答。
“老人留在这里,孩子总会回来”
“布蕾蒂苒也去过外面吗?”
“我归属于教堂,不能离开镇子”
“教堂还限制你的自由,什么黑心组织”
“这里的有些大人和我一样从未离开过镇子,在杜神父继任前,孩子在成年前都不准离开镇子半步”
万物竞发的春日,死亡被埋葬于泥土之下。布蕾蒂苒比平时多说了句“我从未见过奶奶离开过这个院子,唯一一次,是她的尸体被抬出去那次”
布蕾蒂苒好像明白神父的用意“大概,就是今日。神父提过的,关于外面的文化...忌日”
“你们这儿连忌日都没有啊”艾斯质疑道“神父也是教堂的人,他能去外面?”
“杜神父在成为神父前,是神父的孩子。为了担任与外界沟通的职责,老神父让他的孩子们出去学习,这是第一个特例,随后变为平常”
谈及神父,布蕾蒂苒细声慢语间多了分敬重。“这几年镇子有很大变化,惹得不少人反感,但现在少有人记得它从前的模样,杜神父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听起来谜语神父还挺厉害”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艾斯瞥见山坡上有几朵雏菊,便离开一会儿采了回来。
“给,外面忌日当天都要在墓前献花,大概”
布蕾蒂苒愣愣地看着艾斯递过来的花,十指相扣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们不需要坟墓去证明死亡”
“那就当给这颗树办葬礼吧”
修女的羽睫轻拍,沉默地接过白色小花,徐步走向死树,将其放在泥土上。
一缕风吹过,花瓣如伞叶牵动花茎,仿佛会乘着风飞入空中,但可惜它只是翻动几圈,沾上黑色的尘土。
布蕾蒂苒像是还要待许久,艾斯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艾斯之后还找到几个院落,贴近门边能听见里面人的动静,但敲门都不应,窗户还关得死死的。
等绕回去,布蕾蒂苒已经从老树前消失,估计是回去了吧。
正好从别人家薅到了铲子,艾斯直接在老树下开挖。硬要说这样做的原因,可能就是一点点直觉和完全的猜测。
你想,人一直守着的某个地方,肯定藏了什么东西。从大小判断,死树跟这座土屋差不多的年纪,甚至更老。如果树下没有,再去屋里找找。
艾斯的直觉是对的,他找到藏在树根缝隙间的金属盒子。由于树根后期的生长,盒子被死死扣住,艾斯花了不少时间才将盒子解救出来。
盒子的样式有些眼熟,他在南边废墟里也找到过类似的。
咕...饿死了。
一路回到夫妻的家,他们一般会留冷菜在冰箱,叮热就能吃。
吃完中晚饭,艾斯赶快出了门。
这个时间夏砂会出现在河边,果然被他逮到了。
“不要把我说得像每天刷新的兔子一样”夏砂吐槽。
确实像,而且都会打洞。
“你打算换新家了?”艾斯指着新叶与枯草后的洞穴,很没礼貌地问道。
“一时间分不清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既然要去外面总得准备点东西”
“诶,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夏砂大方地拉开背包拉链展示道“首先是我存下来的钱,然后是药物,小刀什么的...对了”
夏砂从包里翻出一条蓝色手环递给艾斯。
“咳、咳嗯,礼物,送给你,我自己编的,不喜欢丢掉就行”
“谢谢,你手真巧,上回防蜂服也修得很好”
尼龙绳编织成的手环,有拇指般粗,用平结变化调整至合适的大小。
“说起来你爬完荆棘有发现什么吗?”
“嗯、什么都没有”
“真的?”艾斯拙劣的演技没骗过夏砂。“算了,你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
“没有”艾斯挠挠这么多天还四象皆空的脑袋,“记忆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在找到真正的名字前,你可以叫我伊思”
“你给自己取的代称?好好,伊思,希望你早点找到自己的名字”
傍晚,明明住在一条街上,夏砂每次都会错开艾斯回家,他明确表示过自己母亲不希望看见他跟艾斯交往。
一夜好眠
6
今早毫无收获。
下午还有跟泰勒老师的约定,为正当艾斯想午饭在哪解决的时候,夏砂那几个不友好的同学刚好堵在他面前。
嘴里念叨着杂碎什么的莫名其妙的台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典型。
艾斯开心笑道“让我去你们家吃饭吧”
小鬼头就是小鬼头,不过几招就哭着请艾斯到他们家吃饭。
“你们为什么讨厌夏砂?他明明是个好家伙”
“老大,夏砂全家都是怪胎,他每天独来独往不知道去哪,他妈妈会拿刀到处砍人,可吓人了!”
“你们见过他的母亲拿刀砍人?”
“大家都这么说。老大我劝你也离他远点好,疯魔会遗传的”
艾斯给了他一爆栗。“以后别信谣言,脑子会变笨的”
“是是、老大”
“其他人是怎么说我的?”
“爸妈都说老大是镇子尊贵的客人,叫我们对您态度友好点”
即便自家孩子被打了,孩子父母仍旧热情款待艾斯,甚至又把孩子教训了一番,一天挨两次打纯纯活该。
这么想来,夏砂母亲对他厌恶的态度反倒是特例。
下午,泰勒老师像在门口等候多时,打了招呼便背起挎包出发。
泰勒神色严肃,不时看向手腕的似钟的表盘。
第三次踏入这篇怪异的森林,艾斯走起土路来驾轻就熟。
他像前两次一样靠直觉前进,泰勒老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一直走了不知多久,艾斯觉得有些累,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踝,走起来很吃力。
泰勒也是同样的情况,她看了看表盘又凝视片刻天空,从包里拿出一瓶红色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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