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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是不是,小健”万步健居然表示赞同,并且举出了段小沐前天在市场买马靴的事情。好半天万里行才听明白,原来鞋店老板说段小沐真漂亮,竟主动将价钱减至一半。万里行心里冷笑:这是奸商惯用的伎俩啊,来个侏儒都可以捧成彪形大汉。
后来发生的事情,令万里行不敢再让儿子和段小沐“阿姨”一起玩。
这件事情就是儿子的语言能力越来越让人目瞪口呆。有一天在行军时,坐在车内的万步健突然指着前排一对窃窃私语的翎羽山庄侠侣,朗声道:“他们那是在过夫妻生活。”
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父亲,一脸因为语言水平飞涨而期待表扬的神情。万里行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这是他才五岁的儿子吗他忙说:“不对不对,那对侠侣根本不是夫妻,你要是再这么说,准得挨揍。”
谁知万步健小眼珠一转,自聪明地纠正道:“那他们是在过男女生活。”
万里行突然明白这是谁的杰了。他愤怒地把脸转向段小沐,段小沐却腆着脸,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在一个僻静处,万里行喊住段小沐:“请你不要再毒害儿童”万里行讲话依然是文绉绉的,庄主式的。
“我可没教小健这么说对胎教那一定是得益于你的胎教”段小沐嬉皮笑脸。
“段小沐”万里行愤怒了,他一把揪住段小沐,“你还以为是小时候吗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我又没有欺负小健”段小沐瞪圆了眼睛,一脸无辜。
“够了段小沐,我警告你,你这个老女人,快点找个人随便嫁掉。”
万里行甩开段小沐的衣领:“你就是只苍耳吧,浑身是刺,到处给我惹事,令人生厌”
“你以为苍耳长刺是为了惹事吗”段小沐用低沉压抑的声音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万里行咆哮道。“从今天起,不准再接近我儿子半步。”
这是万里行第一次真正对段小沐动怒,说了一些过激的话。
段小沐一脸错愕地看着万里行,好象不认识了似的。沉默片刻,她转身,风把她的披甲鼓荡起来,她小小的、灰色的背影,像极了一颗枯萎了的苍耳。
游历大荒破雾之箭死亡
就在当天夜里,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是段小沐主动要求到战事最酣的燕丘战场上去。被批准的时候万里行不知情。段小沐原本就只是队伍里毫不起眼的普通将士。她的留下或离开,对战局根本无碍。
她就这样静悄悄地独自走了。万里行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跑去帐营,已经空了。他望着远方,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另一件发生在半夜。有蒙面少女偷袭战营被擒。是万里行一箭射中了她的腿。
“你来翎羽山庄的阵营做什么”他问这个眉心有颗朱砂痣的女孩儿。
“听说落日弓在你们这里。”
女孩倒是非常坦率。
士兵将女孩推搡出营的时候,恰好桑婆婆和一群老将领经过,虽只是惊鸿一瞥,已足以令众人心头一凛:确实太像了。年龄也符合。
众人商议的结果是最终放了她。
万里行偷偷跟踪,一直跟到了魍魉,才知道这个女孩是魍魉的弟子。
战事拖到第十九年,众门派开始陆续回应荒火的倡议,纷纷集合。也在这时,桑婆婆开始了和魍魉比较密切的往来。
尽管不知道详情,但万里行完全可以想象,桑婆婆和荆云集的妻子幽棠是怎么互相认识的。从彼此忐忑猜疑,到逐渐推心置腹。这样一个兜兜转转的过程确认了那夜潜到翎羽山庄的蒙面女孩其实就是他的亲妹妹。
但那个叫霜落的女孩子态度执拗,死都不肯回翎羽山庄。她的固执里似有无尽的隐情。
那一天,万里行知道,原来自己的亲妹妹真的还在人间,原来亲情的重新获得与再次失去都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这人世,再遥远的距离,再荒谬的错过,都可以重新取得联系,而一些最亲密的错过,却很难再联系上。
好比他和自己的亲妹妹万水影,即使她已经改名荆霜落;
好比他和段小沐,即使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段小沐到燕丘后,曾有过一次两支队伍的擦肩而过。
尽管只是行军途中的一次邂逅,万里行还是很高兴又看见了段小沐。他看见她明显黑瘦了,莫名地感觉有些心疼。他停在匆匆而过的人流中,对她说:“以后,常给我写信。”
段小沐却说:“我不会给你写信的。”
万里行以为她还在跟他呕气,而且这时妻子江离离在远远地叫他,他急着策马过去,根本没在意她的话,也没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消失在人流中的。
他没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万里行在营帐里批阅军务,批着批着就睡着了。
他梦见段小沐来了,站在他的桌前,穿着不讲究的宽大的灰衣布服,小小的一张脸,淹没在黯淡的底色中,只有晶莹的眸子璀璨迷离,看上去竟也有几分动人。
他开玩笑地质问她:“怎么不好好打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又想毒害我儿子啊”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言不语,安宁沉静。他在那一瞬,突然发现了这个女孩的美。那是一种生机盎然,清澈如泉,不带杂质的美;是一种真实洒脱,清新自然,不牵强不做的美。过了好会儿她才说:“我该走了。临走只想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苍耳长刺,不是为了惹事生非,它只是想依附在你身上,跟着你,一起去四方生根、发芽、结籽。”
沉默片刻,她转身,风把她的披甲鼓荡起来,她没有回头。
万里行后来才知道,段小沐是来向他告别的。
她在那天晚上去世。为了转移妖魔视线,拯救被围困在黑暗中的大部队,她一个人点着灯,策马穿越燕丘山脉。妖魔飞矢如蝗,目标都指向暗夜中那一小簇灯光。
听整理残骨的士兵说,她的尸体被抬回来时,周身遍插铁箭,密密麻麻,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苍耳,从她身上取出的断箭足足装了一麻袋。身上唯一的遗物是一盏陈旧简陋、已经被妖魔乱箭射碎的桐油灯。她就是点着那盏灯横驱山脉,吸引妖魔视线的。
万里行看着那盏灯的残片,发现那盏粗糙的灯,就是他少年时送给她的。他没想到她随身带了这么多年。而他送给妻子江离离的那一盏精致得多的灯,早就不知道被离离随手扔到什么地方了。
段小沐的残骸被埋葬在燕丘山脉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下。那是给予一个普通将士的最高礼遇。埋葬她的时候,万里行正在一个战局中和妖魔纠缠着,没有去他们已经告别过了。
他很哀伤。她还不到三十岁。没有爱过,也没有被爱过;空着手来,又空着手去,除了一盏破旧的桐油灯,她掌心里什么都不曾握住。但他也为她庆幸。滔滔浊世中,一个人清清白白地来,又清清白白地去,虽然没有收获,却也没有亏欠,这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段小沐死后不久,万里行的亲妹妹也死了。
妹妹的死,与魍魉内部,与众多门派之间的纷争都有关系。她死得既纯粹又复杂,是万里行一生都不愿再回想、一生都无法捋清的纠结。
但万里行永远都记得妹妹临死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哥。带我回家。”
魍魉不是她的家,但,难道翎羽山庄就是吗
这个曾经叫万水影,又曾经叫霜落的女孩,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不属于她自己。她没有自己的面目,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原乡。她是上苍流淌到这世间的一滴眼泪,还没着陆就已在风中飘散殆尽。
游历大荒破雾之箭终
桑婆婆将万水影与生身父母的残骨埋葬在了一起。
送葬的队伍刚刚转身,桑婆婆突然拔剑自刎。这是谁事先也没有料到的。
“我愧对老庄主,未能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临死前桑婆婆对万里行说,“将我葬在你父母和水影的旁边,我生前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死后让我完成这个愿望吧。”
自此,翎羽山庄历史上最重要的六个人,都睡在了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
下山后,万里行再次回首,远远便看见了山脉间的那棵银杏树。时值秋天,银杏树叶全部变成了浓郁的金黄色,每一片都灿烂、透明、眩目,笔直的树干坚实沉稳。在夕阳的照射下,整棵树犹如一支燃烧的火把,辉煌夺目,熠熠生辉。
是翎羽山庄历史上最重要的六个人的血与泪,熔铸了这棵树的苍茫。
次年,翎羽山庄经历了反抗妖魔历史上最壮烈的一役。在燕丘山脉,整个队伍被包围在山谷中。寒风大雪。整个队伍只剩下六支箭。救援队伍迟迟未来。
“想不到我万里行戎马一生,到头来只剩下六支箭。”
万里行悲伤地想。半夜,万里行和马相拥着,沉沉睡去。
“万里行,振起来”依稀迷离中,他看见桑婆婆向他走来:“你还记得埋葬在银杏树下的六个人吗你的父母,总护法,小沐,你妹妹,还有我,哪个死得不悲壮惨烈我们每个人的魂魄都浇注在一支箭里。你箭匣里的六支追魂箭,就是你夺取六大妖魔首领的利器。”
万里行猛然从梦中惊醒,“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家园旧事,几载沉浮,全部在眼前一一闪现。落日弓,岂是蛮力可以拉开的一定要有对这人间的一腔长情大爱。他恍然顿悟,一顿身,竟然轻松将落日弓拉个满圆原来落日弓的秘密在这里。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是云麓和魍魉的救兵来了。
就在这一年冬天,众门派纷纷开始响应荒火教的号召,同仇敌忾,共同打击妖魔。
万里行率领翎羽山庄,成功围住了妖魔首领刺枭王的部队。包围圈滴水不漏,就待信号想起,众将士奋力痛打。
一支信号弹照亮天穹,轰隆隆的震天锣鼓敲响了在信号弹的光芒还没消散的短暂瞬间,眼疾的万里行一眼就盯准了躲藏在众妖魔里惊慌失措的刺枭王。
万里行将第一支追魂箭搭在落日弓的弦上,箭头光芒四射,蓄势待发,紧接着弓拉满月,如同即将劲疾捕食的猎豹。
“这一支箭,是我代父亲还给你的”“嗖”,手中的箭裹胁着气流如流光逸电呼啸而过,顿时间霞光万道,气浪卷天只听“啪”的一声,刺枭王应声到地。在妖魔惊恐的呼叫声中,八大门派正式开始了反击的号角,而第一个被妖魔驱赶出家园的门派,翎羽山庄,也由此踏上了豪迈的返乡之旅
游历大荒荒火卷ー砥砺之火
饥荒
四季的色泽衍变,本应从嫩芽黄,到麦苗青,到杏黄,再到麦穗的金黄。
但这一年四季的步伐乱了,如同酩酊的酒徒,被自己的腿绊倒燕丘的这个秋天,只有枯黄、土黄、焦黄,惟独没有金黄。
四岁的小豆豆正在费力地爬越一道田埂。不过是大人的跨步之距,对此刻的小豆豆来说,却横亘成一道天堑。这还要感谢刚才那根干枯的地瓜秧。没有那根惊喜的发现,他连翻越这道田埂的力气都没有了。
翻过这道田埂,再爬过这亩地其间还要爬过两具尸体,才能到达那条水沟。那些平时用来灌溉的水沟早已干涸。干焦的虾皮和蟹壳裸露在裂纹班驳的泥面上。那里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吃的。
豆豆的一家都死掉了。他是唯一一个活口或许也熬不过今天了。
灾难是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的。一场空前诡异的荒灾像重锤一把砸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的种子似乎一夜之间被什么人挖掉了。播下什么,收获的是永恒的光秃秃的地面。然后是大旱,整整一季,滴雨未下,甚至连地里的稗草都渴死了。到了本该收获的秋天,理所当然的颗粒无收。整个村庄苍凉荒芜,黄土裸露,像生了瘌痢的脑壳。家家户户的余粮都吃光了。有人开始外出逃荒。豆豆家老的老,小的小,被迫留在了集镇上。
家里从入秋开始死人,最早是爷爷。爷爷濒死之时脑袋硕大,肿胀得几乎透明,清晨在脸颊上按个窝,到晌午还弹不起来。爷爷死之前家中就已经没有任何充饥之物。集镇上残存的绿色都被人吃光了。从草茎吃到草根,从树叶吃到树皮,一直吃到整棵树光溜溜一丝不挂,像一簇倒插在黄土上的树根。
昨天傍晚,豆豆十岁的姐姐从山洼里挖到了“宝贝”。“怕是白面咧。”
饿昏了的一家人围着“白面”啧啧称奇。豆豆谗得口水鼻涕双管齐下,八岁的哥哥赶紧凑上前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