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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卫一号的副驾驶员俯身把左眼贴在瞄准器上,八字胡子左右翘起。
八时十三分三十秒,陈敏聪道:“看你的了。”
这架入侵者战斗轰炸机是自动艹纵的飞机,在东京上空一万五千米以对地时速三百八十五公里向西飞。
副驾驶员瞄准需要纠正飞行偏差。天空的云块已散开,他清晰地认出他已从目标照片上熟悉了的一切——七条支流,形成六个岛屿。瞄准点相生桥的中心进入瞄准器的十字线上。
“目标找到了。”
副驾驶员道。[
八时十五分十七秒,精卫的外挂点已经预热完毕,可以随时投。
而投时间是根据副驾驶员馈送进瞄准器的数据用计算机控制的。他的手指则按在一个电钮上,如果炸不能脱落他就往下一按。
线电音突然停止,核随即自动落下。
看见细长的炸尾部朝下掉去,接着便翻了个身,头朝下向东京落下。由于减少了九千磅的重量,机身猛然上升。陈敏聪向右方猛拐,弯度超过一百五十度,然后便按下机头加速。
护卫机当中的几架黑鹰战机机腹下,十几个包裹落下。几乎就在同时,包裹都成了降落伞。吊在降落伞下面的是象灭火器的圆筒——这是要把数据发『射』回去的发报机。
陈敏聪命令大家“一定要把护目镜戴好”。
炸定在四十三秒后爆炸,到三十五秒时,他也戴上自己的眼镜。
东京的地面和天空都非常平静,人们与往常一样做着曰常的事情。看见那三个降落伞的人以为敌机中,机组人员条跳了伞,要不就是在散发什幺传单。有个人想起先前传单在空中闪闪发光的情景,心想,中华人又给我们送好东西来了。
在大河桥以北数百米的地方有个名叫下山茂的一等兵。他是新近才入伍的。此时他带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懒洋洋地抬头望着其中一个正在飘落下来的降落伞。他当时正站在兵营外面,兵营是幢大木屋,曾做过仓库。他到东京才四天,但已经“烦死了”。他想回东京去改他的学生的业本。突然间,天空闪出一道淡红『色』的亮光,象宇宙中的闪光灯。
东京所有时钟从此永远停在八点十五分。
原子在离地面六百六十米的高度爆炸,形成一个直径五百一十米的大火球。火球下面的人什么也没有听见,后来他们也法说出闪光是什么颜『色』——蓝『色』、淡红『色』、红『色』、暗棕『色』、黄『色』、紫『色』,各人说法不同。
火球发『射』出来的热只延续几分之一秒,但其热度之高使爆心半径快接近五公里内的花岗石都溶化。屋顶上的瓦都软化,从黑『色』变成橄榄『色』或棕『色』。在整个市中心,墙壁上印了数人影。在大河桥的栏杆和柏油路面上,有十个人在那里永远留下了自己的轮廓。
片刻之后出现一股可怕的冲击波,二十公里内所有建筑物,除了少数几幢坚固的、防地震的建筑物外,全部摧毁。
准确命中目标,与原定投下地点仅差三百米多一点。
一等兵下山当时在爆心地区以北五百五十米的地方。他没有直接暴『露』在闪光之下,不然他早就一命呜呼了。爆炸把他抛进那个谷仓一样的仓库内,再把他送上正在塌下的横梁,五个又长又大的钉子扎进他的背部,使他离地悬空好几英尺。他的眼镜却完整损。
再向北五百米,中队长狭户尾秀夫大尉刚进办公室,正在脱马靴。房顶塌下压在他身上,并着了火。他想起他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新几内亚战的五年。没有死在疆场却在这里烧死,多么惨呀:“天皇陛下万岁!”他喊道。
当火焰朝他烧过来时,压在他身上的房子残骸物被开了,他终于挣扎出来他觉得恶心,抬头一望,天空黄得可怕。举目所见全是平地。一切都没有了,巍峨的东京城堡和第二总军司令部都不见了。他本能地跌跌撞撞朝一条支流爬去。河的两岸拥挤着数百名陆军医院的病人和护士,茫然若失,头发已烧掉,皮肤被灼成焦黑。他不禁『毛』骨悚然。
爆心点另一侧一千米处,温岛品康子太太被埋在她家的酒店的废墟中。她首先想到的是正在外玩耍的四岁女儿生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生手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妈妈,我害怕,”她的孩子说,她们已埋在地下,要死在那里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废墟中『乱』扒『乱』抓。她身材很小,只有一米五。她拚命挣扎,好容易才爬到院子里。四周一片瓦砾。她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负点责任,“她的”炸把邻居的房子也全给毁了。[
人们穿着褴褛的还在冒烟的衣裳,一声不响毫表情地四处游『荡』,象梦游者似的。这好比是鬼魂的游行,是从佛教所说的地狱中招来的。
她犹如中了催眠术那样看着人们的行列,直到不知谁碰了她一下。她牵起生子的手,加入众人的行列。在混『乱』中,她眼前出现了幻影,似乎城市上空仍有数架飞机在不停地投。
在爆心地区以东一千四百米处有个教堂,这是东京市唯一的天主教堂。德国神父雨果拉萨尔曾听见飞机响声。他跑到前。天空突然一片灰黄天花板也塌下来了。他夺路逃到街上,身上还淌着血。一片漆黑。整个城市全覆盖着一层尘埃。他与另外一个德国神父一起,开始在瓦砾中搜索教会成员。
在南面六个街口以外,十五岁的山冈美贺子刚步出家门到电话局去上班。她记得出现一下“镁闪光”,然后听见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叫“美贺子!”
是她母亲在喊。“我在这儿哪!”
她答了话,但不知母亲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她什么也看不见肯定是瞎了!她听见妈妈在喊“我女儿埋在这里了!”
另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劝她妈妈赶快逃走,他说大火沿着街烧过来了。美贺子哀求母亲快快逃命,之后便听见奔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快要死了。不料,士兵们把水泥墙倒,一道光线『射』进来。美贺子的母亲正大量流血一块木头穿过了她的手臂。她叫美贺子赶紧逃命。她要留下来救两个还埋在房子底下的亲属。
美贺子好象在地狱世界里走动从烧焦的尸体旁走过。在一座倒塌的钢筋水泥房子后边,有个孩子被困在歪七扭八的铁栅栏里边,不断在哭泣。她碰见一个熟人,便喊了她一声。
“你是谁呀?”
那人问。
“我是美贺子。”
那个朋友睁大眼睛瞪着她。“你的鼻子和眉『毛』都没有了!”
美贺子『摸』了『摸』脸。原来她的脸已经肿得连鼻子都好象消失了。
在同一地区,有三百五十名女子商业学校的学生当时正在清理一块空地。她们全穿蓝『色』外衣,没有戴帽子或防火帽。那些好奇地转身去看闪光的姑娘们将近三百人立时身死。
十二岁的松原美代子本能地用双手捂着脸。待她恢复知觉时,只见一片法想象的荒凉景象没有人,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望际的瓦砾。外衣哪里去了呢她腰间只残存一条白『色』布带,而且还在冒火。她用右手拍打着火苗,发现自己的皮肤摇摇晃晃地吊着,惊恐不已。
那天清晨,富田太太刚生下一个女孩。她和丈夫一起正在为女儿息子高兴。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穿进户。富田太太记得,在她失去知觉前,听到过一阵呼呼声。
醒过来时她已躺在地板上。丈夫不知在何处。穿着小红布裙子的小女儿被抛在缝纫机上活着,但不自然地一声不响。富田太太连忙在自己膨胀的腹部裹上布接生婆曾告诉她尽量不要动抱起孩子往街上走。
丈夫拚命地在瓦砾中掘另外两个孩子,大女儿还活着,但她的弟弟仍埋在下边,不知在哪里。有人喊了一声,说飞机又来了,一家人赶忙躲进污水潺潺的沟里。
在爆心地区南面不到半公里,东京大学的主楼完整损地耸立在废墟中。大楼面对校园的大钟的指针停在八点十五分上,但是,这同那颗曾使这么多钟表停在那个时刻的原子关。几天以前,这个钟象先知似地停在那一灾难姓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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