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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月斋一顿。
她知道闻时晏与萧怀璟关系密切,萧怀璟待闻时晏格外亲厚,因此闻时晏必然是站在萧怀璟这边的。
因此她不由移动了几分,故作自然地用裙摆遮住了方才宋巍澜站立过的地方,这才小心谨慎地行礼:“见过闻公子。我是被一个侍女骗到这里来的,她让我进了花园就锁上了大门。”
闻时晏眉头微松。
他能听出来,这大概是闺阁中小姐们不入流的手段,是为了防止代月斋在宴会上出风头。
不过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在花园中望了望,见果真除了代月斋以外别无他人以外,他才缓和了语气:“既是如此,代小姐你出来吧。”
代月斋出了花园。
因为被阳光晒过的缘故,代月斋的脸显得格外红润鲜艳,面似芙蓉,柳如眉,一头青丝半挽,鬓角处的珠花在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嫣红饱满的唇瓣微微抿成一弯弧线,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闻时晏扫了她一眼,慢慢偏开头道:“宴会已经开始了,为防止有外人随意闯入,整个春山庄内部都在暗地里戒严。代小姐一个人怕是回不来宴会,我送你回去吧。”
有闻时晏护送,代月斋自然应允。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但闻时晏一句话也不多说,他就这么走在代月斋前面,显的很冷淡,仿佛方才主动提出要送代月斋回去的不是他一样。
代月斋落在闻时晏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想难怪他会被别人误以为性情淡薄,原来不是不爱助人,而是话少。
等快到了宴会入场处,闻时晏才慢下了脚步,跟代月斋并肩而行。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很沉默。
代月斋想了想,主动开口道:“上次人参的事情要多谢闻公子了。”
闻时晏淡淡地嗯了一声:“确实是多了一包人参,代小姐不必将功劳全归于我。”
“闻公子不必推辞。其实算上徐州城的一次,闻公子帮了我两次。”代月斋道:“我确实该谢谢你。如果闻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以代月斋的处境她能帮上什么忙?其实这还是客气话。
闻时晏本也想开口拒绝,了了这次谈话,但他瞥见代月斋线条流畅娇艳的侧脸,眼前不由恍惚看见了幼时的影子。
一刹那的熟悉,却让他微抿住唇,到底没将舌尖的拒绝说出来,而是沉默了起来。
终于,两个人到了宴会的入口,推门走过就是宴席了。
闻时晏这才开口:“我……想要一个药囊。”
片刻后,代月斋推门进了宴会场,只有闻时晏还站在门外,盯着手上一个浅绿色的小药囊有些愣神。
他到底在干什么……
向一名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子讨要一只药囊?
闻时晏托住药囊的手不由紧了紧,可感受着指尖布料的滑软,他眸光闪烁着,到底还是没扔,而是收进了袖口里。
可是宴会中,青石附在萧怀璟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怀璟像是才喝完酒,薄薄的唇瓣上还沾着一层酒液,春日下显得晶莹。神色中也仿佛掺杂了些许酒气,极黑的眉眼透露出性感俊美,可也流露出几分阴郁冷寒。
他低低地冷笑:“……又来一个。”
“……和闻公子分开后,代小姐就回了宴席座位。”青石低声说。
萧怀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饮下。
“去查一查那个侍女是谁派来的,查到了以后,侍女杖毙,幕后主使押入刑狱待审。”
萧怀璟开口,眼底纠缠着极其浓郁的黑暗:“至于闻时晏那边……暂时不做处理。”
青石领命。
随后萧怀璟扔开了酒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宽大的玄色袍子随着他的动作层层叠叠从台阶上滑下,如同涌动的流水,暗放华光。
两边的官员、宾客看见萧怀璟从主位走下,都顾不上手上的酒杯,纷纷跪拜下来。
萧怀璟并不理会他们,俊美的眉眼冷冽冰寒,那双深如黑渊的眸子目的明确地看着远处——宾客席的尾座。
那是代家一家所在的地方。
以代中益的官职地位,远远够不到资格坐在萧怀璟近身的地方,只能落在山庄门口处。所以远远看过去,代家一家人几乎成了几个模糊的黑点,除了勉强看清楚身姿晃动之外,就连衣裳都颜色都快要分辨不出了。
但是随着萧怀璟步履缓缓走近,代家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从李氏、代月华、代月雁到代中益几个人都有些慌乱。
萧怀璟的到来为他们拉来了大批的注意力,成批的黑甲卫也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代家一家人背后,玄色光亮的铠甲还闪烁着寒光,透露出一股肃杀的味道。
一近侍冷冷道:“太子在此,还不拜见?”
代中益慌得连起身时都差点踩住了衣摆:“臣、臣代中益叩见太子!”
身后李氏等人全都慌忙地跟着代中益哗啦啦地跪了一片。
萧怀璟也没说让代中益起身,而是将目光全然投向最后一人。
代月斋匍匐在地,她三千青丝滑落下来,披在自己的右肩。珍珠攒成的珠花被插进乌云般的鬓角,在春光下闪烁着微光。
她低首,颈后露出的一抹雪痕越发白皙惊人,衬着一身天水碧的春裳,姿容胜雪,不胜婉媚。
代月斋一直未动,直到她赶到有一方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才忍不住侧了侧脸。
细长的珍珠耳铛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轻轻地敲在她的肩头。
随即,她听到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许久不见了,二小姐。”
代月斋一愣。
她略一抬头,雪白的脸便蹭到萧怀璟的玄色衣摆。视线继续顺着萧怀璟的衣料纹理一点点向上移,从衣摆到他系在身边的双龙纹白玉,再到华贵的丝绦,紧接着是坚实的胸膛、薄如蝉翼的嘴唇,最后定格在了那一双深黑双眸之上。
萧怀璟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代月斋的脸,他弯下腰,对代月斋伸出一只手。
代月斋看见他的手指根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大拇指上带着一截暗色的翡翠玉扳指,显出他一身的贵气。
向来城府极深,杀人不眨眼的萧怀璟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顿时吸引了周遭一片或明或暗的探究眼光。
代月斋受不住这么多眼神,她勉强抬起手朝萧怀璟伸过去。
但只不过是轻微地触碰,萧怀璟就立即收拢了手掌,冰凉的翡翠玉扳指一瞬间紧紧抵住代月斋的手骨。
代月斋忍不住嘶了一声,有些吃痛。萧怀璟瞥了她一眼,却依旧不肯放手,就这样将人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上次普救寺一事是我行事不周,连累了代小姐,虽说要亲自登门赔罪,但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
萧怀璟说:“代小姐勿要见怪才好。”
代月斋慢慢摇头:“民女不敢。”
这时代中益等人还跪了一大片,连大气都不敢喘。可萧怀璟还是没有叫人起啦的意思,而是直接拉着代月斋穿过这群跪拜的人群,往最高位走去。
“上次的墨狐大氅,代二小姐用着可还好?”萧怀璟侧眸问道。
那件墨狐大氅是萧怀璟在雪夜之围那天亲手给代月斋系上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派人来取。
也许东宫奇珍异宝甚多,一件墨狐大氅对萧怀璟来说并不算什么,因此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但代月斋却不敢把这样的物什随意地穿戴在身上,那夜回府之后,她就将这件大氅好好清整了一番,规规矩矩地收入了库房,再也没动过。
“殿下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代月斋斟酌着词句:“只是民女福薄,能暂时替殿下收纳这件墨狐大氅已是三生难得的幸事,不敢再妄谈喜与不喜。只盼望今日将这件大氅还交给殿下,也算是了了民女的这桩心事。”
“那看来这件墨狐大氅算是能入你的眼了,如此甚好。”
萧怀璟根本没理会代月斋提出要归还大氅的话,道:“正巧旻国那边最新进贡给了我朝一批上好的皮毛料子,我瞧其中有一件雪地绒兔的大氅倒是很衬你,不如送去贵府?”
代月斋背脊生了些冷汗。
她不知道萧怀璟到底要干什么,心中却有了一股朦胧的不安和危机感。
她极快地回望了一眼。
他们已经走吃一段距离了,可代中益一群人还冲他们遥遥的跪着,即便是李氏和代月雁都丝毫不敢放肆。
沿途有不少贵女倒是敢投来眼光,可是或嫉恨,或怨毒,或恼怒,似乎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代月斋。
代月斋简直如芒刺背。
“民女一于社稷无功,二于殿下无助。这么珍贵的料子,民女不敢要。”
“立功与否只在眨眼之间。”萧怀璟淡淡地说。
这时,早就安排好的教坊司众人开始演奏乐曲,四周响起了一阵丝竹乐器演奏之声,还有几名歌姬婉转清越的歌声,柔婉飘逸,像是荡漾的水波,听的人心中发酥。
一曲歌还未过半,他们就走到了宴席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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