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慕与代月斋从城郊上岸,莫北慕在上岸的一瞬间就跪倒在了河滩上。
代月斋一惊,试图扶起他,可莫北慕几次都无法起身,反而是代月斋觉得手上一片黏腻,抬手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莫北慕的身上更严重。
黑衣人的箭从四面八方而来,即便莫北慕已经奋力阻挡,但顶多将代月斋护的周全,自己的肩膀、手臂和小腿则全部中箭,小腿的伤最为严重,长剑当腿穿过,似乎要刺裂腿骨。潺潺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小腿伤口处涌出来,不一会儿就将河水染成了一片血色。
莫北慕唇色惨白,按进河滩芋泥里的指尖都在发抖。
可面对代月斋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莫北慕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这样怎么不担心。”
代月斋慌乱地去捂他的伤口,但是怎么也捂不住。鲜血就像开了闸的泄洪口,汹涌而至。
“你走吧。”
莫北慕笑了笑,寒星般的眼眸里只倒映出了代月斋一个人的影子:“我身上有血,黑衣人会追踪我的血找到我,你离我远一点会更安全。”
代月斋咬咬唇,却垂下头来用力去撕自己的裙摆。
“我不走,你救了我一命,我不会恩将仇报。”
她努力撕下几块布条,尽量给莫北慕包扎。
因为跌入护城河的缘故,代月斋浑身都湿透了,他瓷白的皮肤像是结了一层霜,水珠从她线条优美的侧脸滑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莫北慕的伤口处,让莫北慕的肌肤有了些异样的触感。
莫北慕伸出手,擦去了代月斋侧脸的水珠,轻声说:“谢谢。”
代月斋手一顿。
是她招惹莫北慕在先,背毁约定在后,如今又被莫北慕拼死相救,得他一句谢谢,代月斋有些愧疚。
“何必言谢?你是我的恩公,这些都是应该的。”
说着,代月斋伸手将莫北慕扶了起来。
“恩公?”
莫北慕苦笑了一声:“你称呼还真生疏。”
他将手搭在代月斋的肩膀上,两个人慢慢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好在京城城郊树林深密,他们进入其中不担心杀手紧随其后。
只是随着太阳西落,四周逐渐暗了下来。
夜路难行,两个人只能选择在一处小山丘后面暂时休息。
不过方才跳入护城河而湿透的衣服此时还没干,紧紧贴在二人的身躯之上,极为不适。
莫北慕还能忍受,可代月斋身体不好,此时脸色已经慢慢泛起潮红。再不取暖,明日就该邪风入体了。
想了很久,莫北慕还是抬起手,将代月斋搂在了怀里。
代月斋一怔,下意识要挣扎。
可莫北慕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她的耳畔:“别动,我不会对你怎样,但夜里凉,如果你还不保暖,明天会病的很厉害。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话音落下,代月斋垂在身边的手指紧了一下。可她终究没有再挣扎,而是慢慢地收紧了身体,尽量保存体温。
晚风自林间穿来,带着冰凉的气息。
代月斋的头靠在莫北慕的胸膛上,感受着莫北慕温热的皮肤,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入身体,让她身子渐渐回暖。
神经一松,困意就如同潮水般涌过来。
莫北慕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困倦,他特意调整了一个姿势,找到了一个代月斋最舒服的姿势,维持不动,让她尽量安眠。
不多时,莫北慕的耳边就响起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周围偶尔的虫鸣,精密安和,若不是在逃亡之中,莫北慕会希望这样的时光再停留的久一点。
莫北慕喟叹了一声,默默抬头。
丝绒般的夜幕上点缀着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美丽闪烁。
莫北慕静静地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代月斋的青丝上,往日凌厉的凤眸仿佛化作了一汪春水,柔和动人。
“娶你,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莫北慕轻声说。
但话音落下,代月斋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已经睡熟了。
莫北慕笑了笑,道:“萧怀璟曾说我不能自主自己的婚事,他确实说的对。以前我没有资格。但现在我答应了朝廷的任命,去充当安抚使,若无意外,我将会以三品大员的身份回来。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想上门提亲。”
四周静悄悄的,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细碎的相声,一切都显得很静谧。
莫北慕也不需要代月斋的回答,他明白代月斋一开始也是躲着自己的。
因此他静静地闭上眼睛,道:“我也许不理解为什么你一开始要拒绝我,但我想我总会坚持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言罢,莫北慕拉过代月斋裸露在外的手,小心地拢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感受到手掌中的皮肤微凉,莫北慕垂下眼眸,朝手掌里哈了口气。
代月斋鸦黑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睡得有些不稳,可始终未曾醒来。
莫北慕望着代月斋瓷白的侧脸,迟疑了很久,才轻轻地,极为克制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虔诚的一个吻。
温热的嘴唇触碰冰凉的肌肤,像是最为虔诚的信徒吻上了自己那尊白玉观音。
此时夜色迷离,月亮隐入云层。
这个吻仿佛枝头树叶吹落风中,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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