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另一头，赵清涯坐在桌案后面，手指轻敲几下，
“送去皇城司好好审问，不得让人发现。”
“是。”跪在地上的平安卫起身离开书房。
薛公公是安王世子安插在东宫的内应这事，赵清涯并没有多意外。
虽然上次赵自语派人在各处散播太子生病的谣言时，清理了一批内应，但是赵清涯知道东宫内一定还有不曾被抓住的内应。
“没想到居然在庭院里对白明意下手......苏秦，钱竟业与何由的审问进行得如何了？”赵清涯一手撑着下颌，懒着腔问。
站在一侧保持沉默的苏秦递上一叠宣纸。
“将钱竟业与何由分开后，何由受不住供出了整个竹鲜案的来龙去脉......”
赵清涯拿着宣纸翻看，何由口述私贩皇家持有的竹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三年前何由出宫后就与安王府的侍卫长钱竟业，有过合谋。
只是前三次他们私贩竹鲜的量都为少量，最多半斤，在钱竟业的特殊身份下，半斤竹鲜换成半斤面粉也是轻而易举，无人发现。
“只有三年？”赵清涯撩起眼皮看向苏秦，眼神质疑。
他记得五年前白明意的恩师袁织一案也是与竹鲜有关。
苏秦垂首：“回禀殿下，何由只承认自己和钱竟业有过合谋私贩竹鲜，整个案件与安王府其他人无关。对于五年前袁织一案，何由更是表示一无所知。”
赵清涯耐心不足地拧起眉头，何由这话实在是让人生疑。
一个小小的安王府侍卫长与宫中出来的太监，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能如此肆意妄为？
要不是今年私贩一半量的竹鲜实在离谱，四年来仅靠一个钱竟业能做到无人发现？
“钱竟业的审问如何了？”
“据诏狱传来的消息，钱竟业一直不愿开口，现下还留着一口气。”
赵清涯陷入思索，何由知道的不多，两人中主导的还是钱竟业，但钱竟业作为安王府的心腹之一，忠心耿耿始终不肯开口，显然陷入死局。
“殿下除了竹鲜案，安排在资善堂的人传来了关于安王世子新动作的消息。”
苏秦抬眼观察了下赵清涯的眼色，接着道，
“昨日安王世子在出了资善堂后一直徘徊在资善堂的宫墙附近，将近半个时辰。另外平安卫发现薛公公昨日在同样的时辰偷偷离开过东宫。”
赵清涯凝视着苏秦，看不出喜怒，半响开口道：“安排人将计就计，他定然还要再见一次人，得到消息才成。”
等苏秦退下着手去安排赵清涯的吩咐后，书房之内只剩赵清涯一人。
他站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户，看向惜文殿的方向，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心中忐忑。
也不知道那碗山药粥是否合她心意。
-
坐在桌案前一勺勺，一点点，白明意吃着缓慢，品的仔细，却还是逐渐将装着山药粥的小锅勺空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触桌案上的桃花，想到这段日子以来被桃花串连起来的记忆，不由微笑起来。
放下勺子，白明意将托盘放在别处，又小心将赵清涯画的小像收在书册之间，按平褶皱。
春风从惜文殿的窗户吹来，带不走她脸上因为山药粥产生的热意和吃饱喝足的困乏。
昨晚没睡够，白明意今晨虽然起得晚却依旧被一碗山药粥唤出困乏来。
她瞧了眼紧闭的殿门和空荡荡的大殿，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眯上眼睛。
就先眯一会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白明意的思绪逐渐缓慢迟钝，点着脑袋倒在了桌案上。
惜文殿内陷入一片安静，唯有窗外时不时的鸟鸣能传入睡着的白明意耳中。
松松的发髻盘在白明意脑后，两侧短短的绒发贴在鬓角，长睫卷翘，眼皮盖住一双明亮的圆眼。
赵清涯是轻轻推开殿门进来的，他在惜文殿外看着白明意迷离着眼神睡过去，这才进来。
赵清涯屏住呼吸，低着头去看趴在桌案上的白明意，小心伸手将一缕碎发别在白明意耳后。
然而他方一抬手，少女就挥手拍开他的手掌，脑袋动了动，埋进臂弯。
赵清涯微微失笑，又不太放心她是否会堵住自己的呼吸，正想要弯腰观察。
就见少女猛然醒转，茫然地趴在桌案上与他对视。
赵清涯立刻直起身来，心中莫名涌上股心虚。
“先生！”白明意被困意侵占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来讶异道。
“我还以为......先生今日不会再来了。”
白明意捏住自己的衣袖，仰头看他。
赵清涯不见尴尬，淡然地问：“山药粥可合你心意？”
白明意点了点头，接着道：“桃花簪我也是喜欢的。”
说完她大着胆子去拉赵清涯的衣袖，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到长袖之下伤痕累累的手掌。
“手掌受伤是因为山药粥吗？”白明意轻轻咬住下唇，小声问道。
除了山药粥，白明意想不到会有什么导致赵清涯的手掌变成这样。
“嗯。”赵清涯眼神温润，“没有大碍。”
赵清涯的手掌上是密密麻麻的细碎伤口，冷白修长的手指如今关节通红，可以看出他为了这碗山药粥，曾经耐心地重复过多少回。
白明意胸口一堵，她以为像先生这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么都不该与笨拙相联系起来。
然而为了向她道歉，先生却认真地煮出一碗山药粥赔礼，先生不是个煽情话多的人，也从来没有想着要与她说。
若是她没发现，先生是打算永远藏着吗？
虽然她见到山药粥时有疑心过是否是先生亲手煮的，但先生不说，这永远是个秘密。
白明意心软了下，揉上赵清涯受伤的手掌，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赵清涯身躯一僵，俯视着少女低头轻轻为他按揉，阻止的话在口中几度要说，却又咽下。
沉默片刻，赵清涯盯着白明意的发旋问：“白直笔不恨我那日......对你胁迫吗？”
他看不见白明意的眼神，因此能任由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思肆意疯长，双手却一动也不动地被白明意握在手心里。
白明意顿下动作，深吸口气，忽然猛地往他身上靠，她张开双臂抱住赵清涯的腰身。
赵清涯不假思索地握上她的胳膊,却不知该不该阻止，反而僵在空中。
“如果先生很难开口，那也可以不用说了。反正我收下了先生的山药粥与簪子。”白明意闷闷的声音传来。
赵清涯目光幽深下来，握住白明意的双臂，缓缓蹲下身与白明意平视。
“还有呢？”他忍不住问。
白明意眨了眨眼，双颊发红：“什么还有？”
赵清涯低低问道：“不恨我吗？”
白明意盯着赵清涯片刻，双眸带光，微微歪着头，毫不畏惧他深如黑夜的眸色。
倏然她捧住赵清涯的脸颊，将额头贴上去。
“先生那日很生气，但却还是选择放过了我。”她轻声道，“虽然一切都指明是我下毒，先生依旧给了我信任。
“而信任是宫中最为难得的东西。”
白明意颤着羽睫，主动盯着赵清涯：“所以我不恨。”
赵清涯屏住呼吸，掌心抚上她的后脑，樱红的嘴唇说出的话令他心痒，想要吻她的心越发蠢蠢欲动。
怕又吓到她，赵清涯放开双手，敛目掩去欲色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刻，他的薄唇上感触到少女温热的呼吸，接着是柔润的双唇贴了上来。
赵清涯：“......”
他指腹抚上白明意的面颊，这回是她先撩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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