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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那个谢捕头……我有事想同你说。”谢梓清身体扭捏，搓搓手指，似羞似怯，弱弱道：“就是你觉得我怎么样？你有兴趣没？”
室内静默，落针可闻，谢梓清慢擡起眼睫，看向对面的铜镜。
镜内倒映出的人影模糊，可即便如此模糊，依旧能看出脸上的猥琐，以及不自然的笑容。
“啊啊啊啊！”谢梓清无能挠头，“好难啊！到底该怎么开口说这事！”
对于从没跟男人表过白的谢梓清，这事让他来做，难若登天，何况他根本也就开不了口。
自从那天周燕如说了这事以后，谢梓清就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再抹除不掉，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诚然，谢梓清对谢贡熙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但为了任务，也为了程米的身心健康，倒也不是不行。
所以他很快把自己说服，实打实地接受了这事，并且打算过两日就去找谢贡熙说明此事。
至于为什么不是立刻，因为他没经验，还需要在家里措措词，尽量显得不要那么唐突和大胆。
于是就有了他日日对镜练习，可每每说起，都觉得无比尴尬。
谢梓清不禁抱头叹息，世上真的没有比跟男人表白更难的事了，关键对方还不是陌生人，他都不敢想象谢贡熙听到这些话后的反应。
想着想着，谢梓清的思绪开始发散，突然虎躯一震。
等等！
万一谢贡熙其实根本对“程秀儿”无意呢，或许他只是因为谢溪悠，所以才总上门来找呢？
再者说先前一切都不过是谢梓清自己的猜测，他从来没问过谢贡熙的意思，自然不知他心里想法。
谢梓清不禁纠结起来，想着要不然先去找谢贡熙套套话，问问他的态度。
正此时，院外突然传来动静，周燕如惊讶的声音响起，“哎呦，小米，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大条鱼啊！”
谢梓清闻声出门，向外一看。
院里程米浑身湿淋淋的，袖子挽到肘间，露出两条瘦弱的胳膊，手中提着条半臂长的灰鱼，看不出品种。
那鱼显然是刚刚被捞出来的，还活蹦乱跳着，程米四指伸到它嘴里，使了很大的劲才把它制住。
不过也被那鱼用尾巴给甩了满脸水，水珠挂在墨黑长睫上，坠得他睁不开眼。
“小米……”谢梓清倒吸口气，大冬天的，尽管白日里太阳较大，可身上挂水，风一吹，定然冷极了。
他不由担心起来，毕竟程米早前刚刚发过烧，身体再这样折腾，恐怕会受不住。
程米却浑然不觉，朝她望过去，迎着人，仰高了脑袋。
日光泼洒在他脸上，晶莹水珠折射斑斓光芒，铺满明媚的笑容。
他扬声，脆生生道：“姑姑看，我给你抓的鱼。”
那一刹，就那个瞬间，谢梓清被他脸上明快的笑容给晃得失了神，恍惚间回到了那天初见他时的场景。
为了一块发霉的干饼，他跪在地上，忍受别人的嘲弄。
那时的他无人可依，无人可傍。
可现在他笑容至臻，鲜亮得仿佛春日里关不住的满园春色，谢梓清呼吸微窒，忍不住动身走近他。
程米笑意盈盈，谢梓清站定在他面前，静看几息，手掌擡起，抚上他的笑颜，拇指蹭过眸下。
“姑姑？”
“我们小米也是个会笑的孩子了。”
.
那条鱼的出现决定了午饭的内容，周燕如对着程米好一番夸奖，随即拎起鱼进了厨房做饭。
谢梓清担心程米会着凉，就带他进屋换衣服。
拿衣服给他时，看见他双臂上疤痕的印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还记得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谁，是“程秀儿”，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孩子的身体长得快，皮肤展开，那些从前怖人的疤痕，此刻在慢慢减淡。
可即便印记消失，那些毒打却是磨灭不掉的事实，会被程米铭记一辈子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谢梓清对他的愧疚更盛。
程米换好衣服，回身看她蹙着眉，面色不愉，便走向她，“姑姑，我给你抓的鱼，你……不喜欢吗？”
谢梓清立刻回神，“没有，姑姑很喜欢，不过这大冷天的，你是从哪里捉来的鱼？”
脑中闪过那条冰冻的小河，以及愚笨地用身体化冰的种种，程米却是抿住唇，绝口不提这事，“
姑姑只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自然喜欢啊。”
谢梓清看出他的担心，把他抱到腿上坐好。
程米已有八岁，身形却跟个六七岁的孩子般，坐在谢梓清怀里，完全不会显得局促。
程米捉住她的前襟，从她怀里擡头，犹豫问说：“比之前那条，还要……喜欢吗？”
“之前？”谢梓清不懂他的意思，程米急促了些，“就是捕头叔叔送来的那一条，姑姑那天……很开心，很喜欢的样子。”指尖捉紧她的衣衫。
“那个啊。”谢梓清眼珠子一转，再想他刚才的问话，顿时忍俊不禁，“你跟他要如何比？你是姑姑最喜欢的侄子，他嘛……”
话锋一转，反问道：“上次姑姑问你的话，你都没回答，这次姑姑换个方式问你。”若有意味地停顿一瞬，他说：“如果贡熙叔叔是你的……姑父，你觉得怎么样？”
程米脸上表情微微僵了，唇边的笑容回收，唇角扯平，“姑父……他？”
他一瞬想到谢溪悠那张志在必得的得意笑脸，指尖掐白，脸色渐阴。
姑姑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姑姑，别人凭什么来分走她对我的爱。
谢梓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未发现程米的异常，“对啊，他人挺好的，我们住在他家的时候，他不是对你也很照顾吗？而且小悠跟你差不多年纪，你们应该会玩得很好—”
“不……”程米双手捞住她的衣衫，不赞同地摇摇头，“姑姑，是那条鱼你不喜欢吗？我还可以抓更多的鱼，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可以给姑姑买更多的好东西，比他送得还多还好。姑姑不要抛下我……”
他扑入谢梓清的怀中，拥着她，蹭了蹭脑袋。
谢梓清不想他反应如此剧烈，梳理了他的话后，温声解释，“姑姑不是那个意思，姑姑从来没说过要抛下你，只是多一个人来爱你。小米……不想要更多的爱吗？”
程米在她怀中摇头，“不要，我不要……我只想要姑姑。”
谢梓清怔住，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样做是对程米好，所以就觉得该给他找个充当“父亲”角色的人来照顾他，但他忘了问程米的心意，或许他根本不需要。
谢梓清又一次理所当然地做了错的决定。
可仅凭自己，真的能照顾好他，让他有个幸福的童年吗？
他不能赌这个可能，何况他是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任务一做完，他就该回到现世，从此与这里再无任何关系。
所以谢梓清没有立刻答应程米，罕见地沉默了。
程米看她没有说话，心急地擡起眼，“姑姑？”
谢梓清抚过他后脑的头发，神情依旧温和，只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小米，其实姑姑不喜欢吃鱼。”
“姑…姑……？”
谢梓清双臂环过他，把人搂入怀中，下巴搁在他发顶，“你瞧你，为了条鱼，把自己弄得这样冷，要是病了就不好了，姑姑和奶奶都会难过的。”
他用自身的温热去暖化怀里过于冰冷的身躯，“下次不要再去河里抓了。”
程米瞪大双眸，知道她已经猜到了，震惊得没有再说出话来。
而谢梓清拥着他，目光逐渐悠远。
这一次，他不能听程米的，还是要尽快找到谢贡熙商量一下这事。
中午吃完饭，自觉再耽搁不得的谢梓清跟周燕如交代了几句，很快动身。
彼时程米正在屋里睡午觉，谢梓清就故意没告诉他，打算趁这个机会去找谢贡熙一趟。
他走在村中的土路上，忽见道旁闪过抹灰影，似是条尾巴。
谢梓清即刻走到那处，旁边堆了好些枯枝，他蹲下身，低头发现枯枝下头钻了只小狗。
很小一只，大概刚刚出生不久，看人时眼珠子湿漉漉的，害怕可又没地方躲避，就冲着谢梓清凶凶吠叫几声。
谢梓清在现世家里养了只边牧，从小就养着，因此对狗狗很有好感，忍不住探出手去碰它。
那小狗本还凶着，但或许是感受到谢梓清并没有恶意，便停止了吠叫，伸出粉舌，□□她的指尖。
“还挺乖的嘛。”谢梓清自叹道，直接捏着它的后脖颈，将小狗给揪了出来。
果然很小一只，抱在怀里都没有重量。
小狗通体皮毛灰黑色，嘴巴也是黑黑的，背部两侧布有少许金色的毛发。
打眼一瞅，浑身上下就只有尾巴尖是白的。
谢梓清用手指蹭蹭它
的小鼻子，笑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捡了小狗，就没办法再去县里找人，他立刻转身回家。
周燕如看她如此快就回来了，还有些惊讶，之后瞧见她怀中的小狗，更加讶异，“怎么还捡了只狗崽？”
“去的路上发现的，小家夥开始凶得很，后来一摸就粘上我了。”谢梓清边说边揉弄它的脑袋。
这时屋里的程米也醒了，听到外面声音，立刻走出来查看。
谢梓清抱起小狗，冲它晃了晃，“小米，来看看，小狗狗。”
程米眼睛一亮，几步走了过去，离近了，嘴角的笑容却突然收敛，谢梓清眼尖地发现，就问说：“不喜欢吗？”
程米犹犹豫豫，“它的尾巴尖是……白色的，他们说白色不吉利，会招来祸患。”
“你从谁哪儿听来的？”谢梓清蹙紧眉头，敏锐地听出话中的不对劲。
程米没有立刻回答，眼神闪躲，好一会儿才道：“之前我捡过一只，但娘说不吉利，就丶就把它给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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