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湖被齐天月抢白一句,乌璨璨秋瞳骨碌碌一转,陡然一亮,却是不怒反笑,娇声道:“好吧,我就牺牲一次,给你言传身教一回,快脱衣服,让给我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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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更新时间20104230:54:23字数:5763
齐天月重生以来,每同魏明湖交锋,莫不束手束脚被压在下风,屡屡受其要挟钳制,委实不耐已久,闻言正中下怀,嘿嘿冷笑一声,素手扬处,黄影闪动,已将衮纹龙袍卸脱,皓腕再复一振,那黄袍便如一片极大云絮冉冉飞起,稳稳落定魏明湖肩头,这份准头,已回复了前世七八分水准,当下周遭便有男女同学唿哨尖叫,起哄叫好。
魏明湖神色如常,丝毫不以齐天月略显激烈的举动为忤,自顾抖开龙袍换上,稳步拾级上了舞台,对着乐班比个手势,道:“第十九出,《絮阁》,《南双声子》”导演亲自操刀,诸人不敢怠慢,袁静姝檀杨拨子划过,快哉风淙淙妙音升起,余者管弦齐奏,檀板合拍,琤璁相应,乐声悠扬,交织回荡在大厅之中。
齐天月虽然对魏明湖有些小小成见,却也拎得出轻重缓急,当下默不做声举步便移,待去一旁观摩揣研,哪知她方抬足,便觉衣袖一紧,又被魏明湖拉住了,齐天月玉容一肃,便要出言询斥。
魏明湖不待齐天月开口,抢先低声道:“别走开,就在这里看着,仔细品味我的声腔和眼神。”
齐天月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心道言传不如身教,倒也不错,当即止步,玉手托肘捧腮,静待魏明湖作秀。
《长生殿》乃清人洪昇取白居易《长恨歌》中“七月七日长生殿”一句为题所作的传奇,全剧讲述了唐明皇与杨玉环爱情故事的悲欢离合,描绘了大唐天宝年间各种尖锐复杂的社会矛盾和政治斗争,表现了一代王朝由盛而衰走向没落的命运,《长生殿》曲词流畅清丽,诗情画意,色彩浓厚,典雅华丽。作者于自序中言:“然而乐极哀来,垂戒来世,意即寓焉。”可谓点睛之语,全剧场面壮丽,情节曲折,气氛随剧情的发展而变化,引人入胜,实为传奇压卷之作,魏明湖心高气傲,一心要在此次校园文化庆中大出风头,几番斟酌,方始选定这曲折缠mian又不失凝重大气的《长生殿》为杀手锏。
《长生殿》全剧长达五十出,魏明湖等自然不可能将之一一演练彩排,故而聚珠撷英,从中选取了些代表段落加以演绎,适才齐天月所唱的,便是出自其第二十二出《密誓》,魏明湖要示范的,则是第十九出《絮阁》,讲的是唐明皇私幸梅妃,被杨玉环得知,霎时推dao葡萄架,酸不自胜,追至寝宫大呷飞醋,复经高力士及宫女永新百般劝解,唐明皇好一番轻怜密爱,方始尽捐隔阂,雨过天晴,两情相悦,鱼水交融,乃是一出缱绻缠mian剧情。
魏明湖和着乐音,几个云步走过,倒真颇有些春xiao苦短日高起的情态,再复一套穿袖,翻袖,反折袖,便似因引得心上人拈酸吃醋而懊恼不已,徘徊不定,跟着又复一个双折袖甩过,蛾眉略蹙,檀口轻启,樱唇微分,悠悠吟道:“风liu惹下风liu苦,不是风liu总不知。”声腔游移不定,似是蕴藏了无限烦恼懊丧,神情也是惟妙惟肖,真把个风liu帝王勾勒的入木三分,诸人不由齐齐喝一声彩。
齐天月前世虽不甚耽溺梨园一道,却也是饱览名家,眼光尖新锐利之至,见了魏明湖这一套宾科,不由暗暗点头称许,心道无怪适才对自己苛责至此,果然高起点高标准,倒也怨不得她。
魏明湖一声吟罢,乐班随随繁弦急管一阵过渡,奏起了南调《双声子》的曲式。
昆曲《长生殿》的演唱形式采用南北合套,风格统一而又多样,既有北声的跌宕俊爽,又有南音的错妩婉媚,极具表现张力,这《双声子》律属南曲黄钟宫,极尽典雅缠mian,魏明湖待前奏奏罢,水袖一卷,曼声唱道:“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齐天月在旁听得分明,心头一跳,暗道好厉害,这一句甜润软媚,温柔委婉,便要令人情不自禁想要相和,再复抬眼瞧去,恰与魏明湖目光对个正着,但见她星眸璀璨,烟蛾敛略,雾髻绰约,风袖低昂,含情脉脉,不禁又是一阵恍惚,仿佛此刻便真是时空转徙,置身盛唐,却不知孰为至尊,孰为佳人。
魏明湖又复辗转趋退几步,接着唱道:“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口吻既怜且爱,眉眼婉丽曲折,直勾勾地眄定了齐天月,俏面神情倏忽几变,怨,艾,迷,恋,飘忽不定,齐天月心头鹿撞,忙侧首闭目,不敢再瞧,心道此女当真是灵狐托生,狡黠之余,妩媚无双,不料她平日冷若冰霜,此刻居然艳胜桃李,这般嫩得要滴出水来亦真亦假的搞法,委实吃她不消。
当下声乐流转,丝竹盘旋,魏明湖又接口唱道:“见了你这颦眉泪眼,越样生娇。”随即一步错出,上前执定齐天月纤嫩柔荑,白道:“妃子可将钗,盒依旧收好。既是不耐看花,朕和你到西宫闲话去。”齐天月只觉她指掌冰凉,惟有手心一团火热,不禁微感诧异,螓首回处,却见魏明湖面色较诸平常还要苍白几分,只是玉颊却又各缀一抹嫣红,雪白血红,交相映衬,凄艳难方,秀目之中异彩飞射,樱口开合,娇喘咻咻,却是大异常态。
齐天月不由心生疑窦,正要出口相询,不提防肩头被人一扳,登时从魏明湖手中脱出,转头一看,竟是司无邪。
齐天月微觉尴尬,忙道:“有事么?”说来她与这司无邪搭手对练也有数日,却全无水乳-交融之感,每有生硬突兀之碍,不论如何温婉柔媚的唱词,到了二人口中,登时缠mian立销,味同嚼蜡,二人便只是照本宣科,有如一对傀儡木偶,也无怪乎魏明湖着急上火,齐天月几次三番想要入戏,也好尽早交差,奈何司无邪全无配合,只要一见到她堪媲天人却又毫无表情的面容,情绪便立刻提不上来了。
司无邪道:“门口有人找你。”说罢自顾转身,当先走开。
齐天月拿着油盐不进的司无邪委实半点脾气没有,只得对魏明湖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出去看一下。”
魏明湖自齐天月甫脱手时起,神色便更加委顿,喘息浊声渐剧,此刻听得齐天月言语,勉力点头一笑。
齐天月心中讶异更甚,上前一步扶住了魏明湖肩头,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魏明湖娇躯倏地一抖,忙一扭身避开了齐天月,低头道:“我没事,你快去吧。”只是声音略显式微,似是中气不足。
齐天月心知魏明湖定非自己口中说的那样自在,但囿于言语,却也不好过于关心,只得怏怏回身,下了舞台,走向门口。
忽听身后一个娇嫩童稚的声音道:“天月姐姐等等我。”齐天月应声回望,只见一身宫衣打扮的尚朝颜正张着双臂,蹦蹦跳跳地向她奔来,齐天月不禁破颜莞尔,这小丫头仿佛同她特别有缘,一有空便黏在身边,活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偏生小嘴也甜,逢人就喊“姐姐”,到得现在,俨然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精灵小公主,当下微笑着伸出双手穿在尚朝颜腋下,略一发劲,带起一道甘馥香风,尚朝颜惊声欢叫中,已被她抱了个旋儿,台上台上见状无不抿嘴而乐,小姑娘羞得玉颊飞红,埋在齐天月酥胸中,说什么也不敢抬头,齐天月无奈地搔搔头发,只得抱着她向外走去,却对身旁不时响起的吃吃窃笑充耳不闻,尚朝颜轻盈如羽,她倒半点也不觉吃力。
齐天月出得门口,略一扫视,见司无邪正背对了自己和一个面目呆板的中年男子默然对立,后者正是前日在地铁车站出手相助自己打倒那色情狂的苏半山,她心思略动,拍拍兀自赖在怀中的尚朝颜道:“小颜先自己玩哦,我跟这位大叔说点事情。”尚朝颜乖乖点点头,垫着步子迎风捉影地跑开了。
此时苏半山已然瞧见齐天月,忙迎上前来,笑道:“齐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齐天月对这人还颇有几分好感,毕竟上次承他相助方才追回甄陀罗箫,当下也蔼颜道:“苏经理,有什么事请尽管开口好了。”
苏半山拍拍掌道:“齐家姊妹果然都是直来直去,快人快语,苏某领教了。”
齐天月闻言心下一奇,忙问道:“苏经理,你同我姐姐见过么?”
苏半山笑道:“当然见过,不过令姐可没齐小姐这么好说话,给我碰了老大一个钉子呢,说起来这次来找齐小姐,还真是有事相求。”这人口上功夫甚是了得,先行送出一顶高帽,好令齐天月不便立拒他下来要提的请求。
齐天月闻言登时忆起那晚无意中发现的在姐姐压在枕下的聘用协议,随即心中雪亮,也不接招,只道:“具体什么事苏经理不妨先说说看,若是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我也不会推辞。”
苏半山乐道:“齐小姐果决不下须眉,既然如此,苏某就直言了,前天申江公园的烂柯论道,齐小姐你有参与的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齐天月点头承认,才又续道:“烂柯论道便是鄙部为拓展至仁实业的影响力而举办的文化活动,前天齐小姐打入了本赛,同对手下出了三劫循环,最终握手言和,后来不知为什么却又中途离去,好在我们的工作人员记住了你的名字,最终才不令奖金石沉大海。”
苏半山说着,打开随身公文包,取出一张支票,递向齐天月。
齐天月却并不接过,淡淡将支票扫了一眼后道:“苏经理,我记得当时贵公司工作人员介绍说,只有冠军才有奖励,我中途退出,奖励从何而来?”
苏半山笑道:“那是鄙公司工作人员疏忽了,实际上,并非只有冠军才有奖励,我们还设立了一个奇妙对局奖,凡是在对弈过程中走成罕见局势的棋手,都会被授予此项奖励,三劫循环在围棋史上出现的几率极小,有案可查的不过三数谱,齐小姐不必多疑,这项奖励你受之无愧。”
齐天月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又道:“如果仅仅是这么件事,恐怕也不需要苏经理亲自跑相送吧。”言外之意就是有什么话你就一块说了得了。
苏半山只得道:“当然,其实苏某此来,主要是想请齐小姐帮鄙公司一个忙。”
齐天月心道来了,当下不露声色地问道:“什么忙?”
“此前鄙公司曾冠名赞助了一场同化外国十八岁以下少年间的手谈擂台赛。”苏半山说到这里,齐天月瞧了瞧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司无邪,心中有些奇怪,不知这苏半山为什么丝毫不避讳此人在场,但既然对方不提,她自然更无所谓,当下继续凝神倾听。
“两国各派五名少年棋手,自副先锋至主帅,依次出战,胜者成为擂主,等待对方换人攻擂。”苏半山不厌其烦地为齐天月介绍着比赛规则,却不知齐天月早已对此烂熟于心。
齐天月稍一思忆,便道:“这次擂台赛我们被对方副先锋一人直落四将,主帅告病不出,对不对?”
苏半山闻言登时一愣,主帅告病的消息,他自己这个项目发起者也不过才得知不到半日,况且说是急病突发,地球人都知道其实是怯战避缩而已,只是此事太也丢人,至此还处于严格保密的状态下,这个齐天月却又是从什么渠道获得实情的呢,他又怎能知道齐天月是自三十年后穿溯而来,生性嗜好围棋的她,自然对这当时令华夏举国上下引为奇耻大辱的特殊事件印象鲜明了。
但齐天月知道此事,反倒令苏半山的游说变得简捷明了了,“齐小姐,既然你已经掌握情况,就请恕苏某冒昧,鄙公司斗胆相请齐小姐代替原有主帅,起而应战,卫我国威。”
齐天月却不作声,她紧颦蛾眉,默思俄顷,方道:“有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找我?第二,时间紧迫,对弈之日若我记得不错,便是这周末,你们如何斡旋周转?第三,原有主帅人选怎么处理?”
苏半山虽未得到齐天月首肯,听了这三个问题却是面色越来越轻松,因为他知道齐天月这样越问越细,越问越深,便几乎代表着已经答应了,当下答道:“我先从第三个问题解释好了,原有主帅人选,既然生病了,自然就要‘养病’,这点毋须挂怀,至于时间进程等一应琐务,均由鄙公司代为磋商办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说到为什么找你齐小姐,有两个原因。”
事实上齐心月最上心的便是这个问题,苏半山谈话艺术颇为高明,将这最吊胃口的问题放在了最后回答,“第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专业人员研究了你前天那盘对局,结论是较之当前顶尖国手,也不逊色,因而齐小姐你一定能够出色胜任主帅之职,第二个原因就比较复杂了,你还记得前天我们在地铁车站的谈话吗?”
齐天月心中一凛,当时苏半山提醒她有个阴谋正在接近她,告诫她最好加意防范,煞有介事,言犹在耳,如何能忘,一念及此,登觉呼吸不畅,便似眼前绚烂秋光都红得刺目,她前世历练有加,定力颇佳,当下依然淡淡道:“记得,那又怎么了。”
苏半山见她面色如常,半点涟漪不起,也不由暗暗佩服其定力,又道:“我曾建议齐小姐你或者深居简出减少抛头露面,或者尽可能存在于大家的视线之中不给暗中窥伺的对手以可乘之机,眼下挂帅出战,便是第二条策略的具体执行步骤,只要齐小姐出战,大部分时间就会处在公众视线之内,很多棘难就无形化解掉了。”
齐天月犹疑不减,继续发问道:“齐天月一介无名小卒,贵公司这样上心,委实令人费解。”
却听旁边一个平缓而毫无抑扬的声音道:“因为至仁实业的董事长是我哥哥。”说话的是自一开始便默不做声的司无邪。
齐天月闻言又是一惊,脑中不由浮出了之前同司无己的两次交往过程,那么一个似乎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在意的他,居然会一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实在有些让齐天月难以置信,她默默回忆着司无己那落寞凄凉的背影,好奇心也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当下道:“我必须要和司无己面谈。”
这次却又换成了苏半山回答:“齐小姐同董事长面谈的机会有的是,但眼下不太方便,董事长有些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坦白说吧,齐小姐,之前我们曾同令姐有过接触,想通过包装齐小姐的手段来达到保护你的目的,但由于当时不方便透露董事长的身份和有关情况,最终没能获信,不过现在事态有变,形势严峻起来了,对手蠢蠢欲动,令姐又去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被什么呛到了似的,连声咳嗽了起来。
苏半山咳嗽一阵,又自平息下来,道:“问题是,齐小姐你愿意相信董事长和小姐吗?”他口中的小姐,自然是司无邪了,司无邪自刚才发了一回言后,又自默立一旁,仿佛齐天月和苏半山谈论的事情同她毫不相关似的。
齐天月好生为难,这司家兄妹给人的感觉都够古怪的,一个冷漠一个虚无,可话说回来,似乎也没什么证据可供怀疑,更何况那晚深巷遇敌,对手被司无己惊散,若他对自己居心不轨,当时便可予取予求,而连日来同司无邪的相处,除了少言寡语,性情略显孤僻外,也挑不出这女孩什么毛病来,那日她还出手保护阿姝和魏明湖不被混混染指,这样看来,这兄妹俩对自己应该都没有恶意,再加上此次事关国威,也不容她多所瞻前顾后。
当下齐天月修眉一挑,道:“好,我相信你们。”
苏半山闻言登时吁了一口气,道:“那样的话,苏某这就回公司复命去了,一应手续最迟明天下午便会安排妥当,齐小姐也请提前准备一下。”说罢自顾一点头示意,将支票递与司无邪,道声告辞,回身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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