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天上且开新曲韵世间无复旧尘埃
更新时间20104231:02:24字数:5211
司无己闻言面上忽然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他将紫砂陶埙凑在口边,随意吹了几个没有任何旋律可言的音节便又放下,随手一指在一旁静坐的司无邪,道:“这个孩子,双亲在十六年前带她从产院回家的路上发生车祸,当时我就近在咫尺,亲眼看着那辆前一刻还在和煦春风中银光熠熠的轿车腾空飞起,从盘山公路上一路翻滚到了山脚,变成一团黝黑废铁,前一刻还满脸幸福言笑晏晏的两个年轻人转眼间就全身是血,前一刻还充沛到流淌四溢的活力转眼间就变得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断气,只有那个婴儿被他们俩一直紧紧护在怀中,整个坠落过程毫发无伤,不大不小算是个奇迹,轿车燃烧导致油漆融化的吱吱声,年轻夫妇垂死挣扎的痛苦呻吟声,稚嫩婴儿不知所措的惶恐哭泣声,就在那个灿烂明媚的春日里,伴着柔和的风声,响成一片。”
齐天月不料司无己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却挑出了司无邪的身世,不禁有些尴尬,再听到司无己的描述,更是苦涩难言,生命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这样脆弱不堪,司无邪双亲如此,我也是如此,小姨也不例外,她有些担心地偷眼瞧了瞧司无邪,却发现她依然端坐故我,玉颜沉静,不见一丝阴霾,星眸明净,满是无边澹荡,似乎是在听一个同自己没有丝毫相关的故事,不禁心下黯然,这个孩子,从出生不久就被剥夺了天伦情感了啊,这么想着,齐天月像是安慰似的将司无邪素手轻轻抚mo几下,司无邪回首看她一眼,这次却格外的宁定,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瑰丽湖面再次封冻,将一切涟漪涛澜压下。
司无己没有理会二人神情反应,继续说道:“当时她夷然无损,但是她的双亲很快就不行了,我悬身在他们上空,等待了一小时又二十一分钟,看着他们的抽搐越来越微弱,瞳色越来越黯淡,血流越来越稀薄,呻吟越来越低落,最后抽搐变为凝固,瞳色变为虚无,血流变为干涸,呻吟变为岑寂,就这样死掉了,深幽的山林间就只有燃烧过后的袅袅青烟和婴儿已经有气无力的啜泣,本来我完全有能力将他们三人一起救下来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做,至少在那两个大人断气之前,就那样细致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耐心地等到了他们的终结。”
齐天月闻言顿时大怒欲狂,这个人还有人性可言么?他的做法简直比那个机长还要恶劣百倍,那是对生命的一种极度无视,仿佛死去的不是自己的同类,齐天月秀发无风自扬,俏面滚烫,秀目溜圆,牢牢地盯住了司无己,眼光凶狠异常,好似随时可能作势而起,却听她淡淡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们,生命在你眼中,难道还比不上一小时的无聊空虚?!”声音虽然轻微,却压抑不住丝丝颤抖,如同暗火涌动的熔岩口,一触即发,司无邪倒不像她这么激动,依旧安坐不言,只是望向齐天月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淡淡的迷惑和难以言明的淡淡情愫。
司无己侧头沉思有顷,道:“为什么呢?不为什么吧。”他的口气倒像是在自问自答,“在我获得长生后的第一个五百年,因为一些前尘琐事,决心忘情去爱,立志要以这具有用之身来除魔卫道,行侠仗义,五百年中,我不知多少次为了心中的信念和理想,挥金如土,杀人如麻,我曾裘马轻肥,周旋于达官贵人间,我曾衣衫褴褛,混迹于鸡鸣狗盗中,我曾扬尘提剑,纵横于边疆沙场上,我曾陈词述志,激昂于金阁紫阶前,但无论是怎样的行为,最终却总令我迷惑不已,因为我总是不断地发现,所有我曾为之奋斗奔波的目标,所有我曾为之斡旋捭阖的意义,都在漫长的时光中,一一凋零萎谢,今天奉为圭臬的,明天就可能弃若敝屣,今天不屑一顾的,明天又可能趋之若骛,随着人事代谢,循环轮回不已,这难道不是很讽刺么?”
司无己忽然口若悬河地滔滔陈词起来,语句虽然极为奔放,口气却是苍凉倦乏如故,仿佛这股气质已经深深镌刻在了他的灵魂中。
齐天月一时无言以对,她饱读史书,自然知道司无己所言非虚,但印象和经历毕竟不是一回事,司无己淡淡几句话,蕴涵着怎样惊心动魄的人和事,就不是她能想像得到的了,更何况史书的记载,也未必就是完全真实客观的,在这个人面前,历史是透明的,又是混浊的,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这么想着,齐天月心中的怒火逐渐被疑惑和敬畏取代了。
司无己端起茶盏抿呷一口,又道:“在我获得长生后的第二个五百年,为了驱除心中迷惑,我抛弃了一切既成的信仰,道义,律令,而只依靠心中的意愿和准则行事,我不再信任任何事物和言语,我只想凭借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来得出真正属于自己的结论和定义,从而体现属于我的价值,那五百年中,这成了我惟一为之努力求索的目标,我曾尔虞我诈,我曾色厉内荏,我曾痛哭长歌,我曾浅斟低唱,可最终我的所有付出依旧成了镜花水月,徒劳无功,身历目睹了无数江山兴废,人事悲欢之后,我再一次陷入了更大的迷惑当中,时光有如一条浩淼无际的长河,无数浪花泡沫瞬间生成,又在下一个瞬间湮灭,整个过程不留丝毫痕迹,只有奔腾镗嗒的态势依然如故,没有人能够看清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浪花泡沫的走向趋势,即便看清,又很可能在下一个瞬间被推翻的一干二净,更加无法从中领悟一丝半点的意义出来,观察的时间越长,混乱之熵就会越庞大。”
司无己自嘲般地摇摇头,山风吹过,他消瘦的身材仿佛快要融入无尽的云海烟涛中,齐天月被从他身上源源波散的疲倦气息压的几乎有些窒息起来。
“五百年的追索,五百年的叩寻,换来一道轻飘飘的迷失与落寂,梦想始于追寻,终于失落……拥有再强的力量,再长的生命,也都是时光手中一具比较特别些的提线木偶。”司无己低声呢喃道,像是叹息,又像呓语,时值正午,灿烂笔直的阳光洒落下来,却在他头上仿佛水过礁石似的自动四散分开,没有一丝一毫照拂到他,有如一口凭空矗立的幽井。
齐天月有些费力地咽下一口口水,涩声问道:“那后来……?”
“没有后来,在我获得长生一千年之后,我明白了,意义那种东西,不应在考虑范围之内,还记得我曾这么跟你说过吧?在漫长的存在中,所谓意义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东西,或者说根本不存在意义这东西,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利用自己的存在,去尽可能地找寻自己所定义的意义这东西罢了,于是下来的时光中,我信手给自己订立一些目标意义,又在不旋踵间将之完成或证伪,这成为我漫长的生命中的一项消遣,不会以人间的任何法令准则为依据,也不会有心中道德自省的束缚,出于这样的立场,我仔细观察了无邪父母丧命的过程,因为那是我在那两个小时内给自己订立的临时目标,我随手救下并培养她,不断将她塑造成为一位出色的杀手,却除了无穷的任务之外,不再向她展示任何东西,我一手打造至仁旗这样的地下势力,也是给自己订立的一些比较耗时的目标罢了,我所参与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游戏。”
司无己侃侃而谈,齐天月却只觉阵阵寒意不绝袭来,晴秋的阳光也失去了应有的温暖和煦,这个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精神状态又如此诡异,居然没把现实世界搅个天翻地覆,实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也委实令她无从捉摸,她不禁怜爱地看了一眼司无邪,难道这个女孩子就是在这样的人的抚养下成长了十六年么?同一个毫无理解可能的人一起生活十六年?光想想都要打寒战了,无邪能有这样的精神状态,简直可说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司无邪感受到了齐天月饱含怜悯和爱怜的目光,轻抬螓首同她对视一眼,微微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齐天月心头烦乱无边,既不能认同司无己的生存态度,又无从批驳于他,一阵无力而荒谬的感觉不断袭上心头,她强力抑制片刻,又向司无己问道:“那么你帮助我,也只是出于这样的游戏心态么?”此刻她对此人先前的一点好感已经点滴无存,而代之以深深的畏惧,这还是除了前世妈妈之外第二个能令她心生惧怕之情的人,若不是还有一些疑窦亟待他解答,实在不想同他再交谈一句。
司无己对齐天月话里话外流露的种种负面情绪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中的陶埙,淡淡地道:“你有些不同。毕竟是天韵灵童,说起来,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出过车祸么?”
齐天月不去接他话茬,俏目中却闪过一丝戒备和敌意,仿佛领地被侵犯的小兽,握着司无邪的纤纤玉手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司无邪向她扫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挪动几下,稍稍远离了司无己,向她靠紧了一些。
果然司无己又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来,“因为那起车祸本来就是我策划实施的,我当然一清二楚。”
齐天月和司无邪同时秋瞳一寒,后者不动声色地轻轻探手入怀,前者则是暗中攥紧了甄陀罗。
司无己用一种怪有趣的目光将二人打量良久,忽然疲倦一笑,道:“放心,我已经没有杀你的意思了。”他不待齐天月再度发问,径自道:“出于某种原因,我在获得长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作为一种惯性,都在静静观察着历代天韵灵童的所作所为,看着她们怎样由最初知道《长生曲》时的欣喜若狂,到了后来求之不得的寝食不安,再到恼羞成怒的歇斯底里,最后心如死灰地太息而终,在我看来这是一场有趣而不会落幕的独角悲喜剧,不过是主角在不断更替而已,它可以为我无尽而无聊的生涯中渲染几抹奇异的色彩。”
齐天月苦笑一声,司无己的话令她很无奈,历来所有被奉行过的准则道义在这个人面前一概有如一缕轻烟,同他讲那些滔滔大义是毫无意义的白痴行为,当下只得不去费神思索那些自己一时无法理解接受的说法,追问道:“这样做同你想杀我不是矛盾的么?杀掉我,还怎么观察我?”
司无己摇摇头道:“太……甄陀罗自然会选择下一任天韵灵童,不过那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所以要杀你,是因为,”说到这里他很奇怪地停顿了一下,再度细细地将齐天月审视良久,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齐天月瞧在眼里,微觉奇怪,司无己这个表情给她的感觉似乎是隐瞒了什么似的,司无己接着道:“是因为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厌倦了这样看戏了,心里想着,差不多是时候让它落幕了吧,就真的这么做了,于是安排人开车去撞你姐姐了。”
“为什么是我姐姐!?”齐天月心中一紧,自己已经牵连了很多无辜的人倒霉遭殃了,要是相依为命的姐姐再有什么闪失,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然而她很快便即想通了其中关窍,“直接撞我的话,倒在车轮下的就该是推开我的姐姐了吧?你还真是算无遗策啊,看准我们姊妹都会为了对方安危而不顾一切,我是该佩服你呢?还是该斥责你?”
她话语中虽仍满是嘲讽不屑,口气却不知不觉松弛了下来,出事的不是姐姐,太好了,可是,小姨……想到这里,稍稍有些转晴的俏面不觉又黯淡了下来,究竟我在这场疯狂而诡异的游戏中,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呢?何造化之多端兮,播群形于万类,动翼而逸,投足而安,委命顺理,与物无患,却又谈何容易……齐天月轻仰螓首,赤日绚烂,白云连绵,清风激穆,她却如同天地间一片转徙无根的白羽,被看得见看不见的种种力量拨转玩弄,丝毫也反抗不得。
司无己毫不理会齐天月的感伤情怀,又道:“我本意是想等你死后将甄陀罗收回,从此斩断天韵灵童的流脉,将这场我已经看厌了的独角戏结束掉,却没想到你居然能从那么严重的伤势中很快恢复回来,可能是天韵灵童的能力觉醒了吧,这样一来,我又改变主意了,我有了一个更好的剧本,我将告诉你我所能告诉你的一切,使你成为史上第二个完全掌握了《长生曲》来龙去脉的天韵灵童,然后看你如何在这样复杂纷乱的棋局中把握自己,不被或明或暗的浪潮吞噬,最终上演出一出与众不同的剧目来,这样不是更有趣一些么?你是棋盘上的重要棋子,我当然不会让你提前下场,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保护你的原因,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无趣。”司无己的声音到了后来,不由地洋溢出一丝虽然淡淡却很明显的期待意味,仿佛一个百无聊赖的孩童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齐天月顿觉有些不寒而栗,自己的命运,和实验室中的小白鼠相比,恐怕也强不到哪儿去了,弄人的造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样折磨小姨,还有,还有我?成为天韵灵童,实在不值得庆贺,漫说获得长生势比登天,便是最终机关算尽得偿所愿,最终也只会像司无己一样,在漫长的时光之河中,被量子化的无序浪潮将自身所属的一切标的逐个侵蚀掉,最后成为一具没有任何目标,无法确认任何意义的行尸走肉,我该怎么办?屈服于命运或是司无己?还是宁折不弯,干脆玉碎?不,两者都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齐天月一时茫然无措,天海空阔,她却只觉逼仄不堪,司无己是时光手中的提线木偶,自己又何尝不是他手中的木偶?齐天月妙目一阵迷惘变幻,终于还是闭上了,跟着仿佛瞬间全身力气都被抽泻一空,娇躯一软,缓缓地倒在了一旁司无邪怀中,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在外人面前露出颓态。
司无邪僵硬地抱着齐天月的温腻柔躯,姿势生涩无比,仿佛抱着的是一座冰冷玉雕,一向凝定的眼神中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几丝像是尴尬,又像是怜惜的暗流,她有些迟疑地缓缓抬起一只素手,悬停一阵,终于还是轻轻地按在了齐天月微颤不已的娇弱纤肩上,齐天月一阵战栗,俏面上显出了渴望与倔强交缠的矛盾神情,嫣红一片,同她雪白秀颈相映生辉,她扭动几下,司无邪也随之相应加力,始终没能脱出怀抱,整个过程中,齐天月一直星眸长闭,月眉紧蹙,檀口微张,如同病中西子般楚楚可怜。
司无己毫无表情地观察着齐天月里里外外的挣扎,幽深的眼神如同居高临下鸟瞰众生的神祗,他沉默有顷,忽道:“你也不必那么悲观,天韵灵童的力量还是很强的,说不定你也可以借助它跳出棋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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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海岂无腾跃力一家长有别离情
更新时间20104231:03:00字数:5140
说罢,司无己忽地将手一扬,陶埙呜呜作声飞出,化作一团紫影,向着齐天月奔袭而去。
齐天月玉容无波,依旧星眸紧闭,对身边变化置若罔闻,她现在心绪烦乱不堪,直想找个地方先什么都不管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再去面对所有棘手的问题,况且司无己既然将自己视作一个重要角色,就绝对不会轻易伤害自己,故此半点反应也没作出。
当即有了反应的是司无邪,司无己甫一动手,她便玉眸骤缩,平静眼神立刻变得淬厉无边,她一手搂定齐天月盈可一握的纤纤楚腰,另手几乎与司无己同时一扬,一缕银光立时变线纷飞,正面截击在陶埙之上,只是“叮”地一声细响之后,便被远远震开,陶埙势道丝毫不减,依旧原路飞袭。
司无邪俏眉一挑,纤手再抖,这次却射出了数十枚飞针,但见银光如水流转,已在齐天月身前构成一面小小针网,随意赋形,方圆轮化,盘旋变幻不定,正是昨夜同风御使赌斗时最后使出的压箱绝技,不过规模要小得多了。
陶埙疾射而至,一头撞入针网,速度立减,原本平滑如镜的针面却也顺势凹陷了进去,但听铮铮淙淙细微叩击之声连绵不绝,有如密雨,那针面也愈凹愈深,几欲成为一个梨形,再过有顷,便如一只大茧将陶埙严缠紧裹了起来,陶埙紫色已然半点不留,司无邪单手捏印,变化不休,越换越快,剪水秋瞳虽是冷静如常,玉面之上的神情却已越来越肃穆郑重,不一刻小巧瑶鼻上便渗出了细密汗珠。
此刻银针已然穿梭编织成为一个浑圆球形,将陶埙死死定在半空,只听嗡嗡之声不住地从银色光球之中散发出来,似是陶埙在左冲右突,司无己依旧慵懒坐定,也不见他如何施法作势,只是间或将食中二指弹叩一下面前茶盏的青釉莲花纹,便有一阵氤氲水汽自茶面升腾而起,空中光球便每每随之凸起一处,司无邪纤手便也是一震,面色也更凝重吃力一分,原本挺若春松的身躯也微微颤抖起来,只是旋即银牙紧咬,再度催力,登又将球面凸起重行压下。
双方动手极快,司无邪自不待言,纤指轮转之下,几如一团玉白迷雾,司无己态极悠闲,却如名家唱板,章节分明,自交锋到僵持不过三五秒之事,其间已自对冲不下数十回,司无己似是没有兴趣同司无邪多做纠缠,再次双指一敲,只见盏中白雾大起,顷刻茶水已然蒸发的涓滴无存,只余几片干枯茶叶,与此同时只听被银针逼困住的陶埙一声炸裂脆响,原本捏印换诀的司无邪登时低哼一声,娇躯猛颤,藕臂无力垂下。
一直在空中轮转不休的光球也蓦地银华一清,根根飞针方向各异地齐齐停住,诡异地固定片刻后,忽然一起转向,向着司无邪怀中的齐天月纷飞而至,原本光球中心的位置,却见一抔琐细的紫色陶土迎风飞扬。
全部过程有如电光石火,弹指间司无邪便告不敌,眼见自己银针反戈倒射,她更不迟疑,紧紧搂定齐天月蜂腰鹤颈,一个倒踩七星步,二人已如穿花蝴蝶般足不点地的翩翩掠出亭阁,奈何银针射速委实太快,眨眼便到面前,司无邪当机立断,蛮腰一拧,已用自己身躯将齐天月严严护定,便要替她将飞针尽数挡下。
司家兄妹甫一斗法,齐天月便已察觉睁眼,只是眼前二人实力实在太过非同小可,她半点插不下手去,正自惶急间,司无邪已然败北,跟着便要替她抵挡飞针,齐天月只觉一股热血陡地自心间喷涌而出,堂堂男儿,岂能让心仪的女孩为自己涉险蹈难,当下再不考虑身手远逊,用力一挣娇躯,司无邪不料她在此关头会有异动,兼之泰半心神还在飞针之上,居然被她挣脱出来,不由一怔。
齐天月乍得自由,更不耽搁,身形抢上,反将司无邪翼蔽身后,随即一把掣出甄陀罗箫,对着漫天银光便是一通磕砸,她也不傻,知道司无己出手,自己万万接不下来,但此刻惟一的念头便是绝不能再让无邪为自己受伤,两相权衡,眼前针雨就是再密再猛十倍,她也得义无反顾地迎上去,当下俏目一闭,等着被射成刺猬的下场。
哪知但听一阵叮叮细响之后,齐天月却没感觉半点针锋破体的痛楚,只是手中甄陀罗似乎分量略有增加,不觉心中讶异,忙睁眼一瞧,却见司无己兀自好整以暇地正襟危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见她睁眼,便即指指她手中玉箫,齐天月不明就里,顺着他所指略一轮视,不禁吃了一惊。
莹白剔透的箫身上,一圈圈井然有序地附著着数十枚银针,密密匝匝地将玉管遮了个严实,在正午高阳的映照下,熠熠生光,倒像是一支银箫,齐天月心下惊奇不已,一时沉吟不语,秀眉紧攒,不住推敲中关窍,身后司无邪默默上前,一双柔嫩素手在她娇躯东捏西探,不断地核实着她有没有受伤,齐天月却一反常态地未觉酸痒,兀自狐疑地望着闪闪银箫和自己握着箫管的盈盈玉手,连上前呵责司无己都忘记了。
司无己自齐天月身上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司无邪一眼,道:“你的力量弱了许多,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不到,是挪移精元的缘故么?”
司无邪不露声色地扫了下身边暗中支楞起耳朵的齐天月,漠然道:“不关你的事。”口气生硬之至,根本不像是对兄长讲话的口气。
齐天月知道司无邪不会作伪撒谎,眼下这般说辞,实在难为她了,当下暗喟一声,伸出雪藕似的纤臂,环定司无邪盈盈细腰,紧了一紧,却不知该作何说辞,司无邪吃她一搂,身形不禁一僵,随即却微颤不已,肌肤挨擦之处渐次灼热起来。
司无己再度深深注视二人片刻,忽向齐天月像是会心一笑,道:“天韵灵童身边的人,只要不为她所真正厌恶,几乎都不能抗拒她的魅力,这也是你的能力之一,不要小看这项能力。”说着又若有意若无意地瞄了司无邪一眼,司无邪盈洁玉面蓦地微红,一撮秀发披垂而下,秋瞳微转,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司无己的视线。
齐天月却是瞬间俏脸通红,窘得不成样子,暗啐有什么能力不好,偏偏是这么个花痴能力,尴尬之下,玉手微抖,但听铮铮一片细声响过,附在箫管之上的银针纷纷落地,方才觉醒适才势道无比猛恶的一簇飞针居然没能伤到自己分毫,不禁惊异又起,当即再度询视司无己。
司无己将手一招,满地银针紫砂便如同被一阵旋风吹席卷似的盘旋而起,如同先前那道七彩云霞一样,流水一般地奔泻入了他的大袖之中,随即百无聊赖地拍拍手,对齐天月道:“看来首先复苏的是这种类似吸星拿月的能力,你能在机外拆弹,而没有一出机舱就被吹飞,也是靠了这种能力。”
齐天月脑中又是一片浑浑噩噩,她还道自己运气特好,加上有强力粘性鞋之助,方能涉险拆弹成功,岂料居然凭借的是不知何时甦醒的所谓的天韵灵童的能力,而司无己这寥寥几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又实在不小,当下忙发问道:“你说首先复苏是什么意思?天韵灵童有很多能力么?”
司无己点点头,示意二人坐下,又道:“历代天韵灵童不能谈情嫁人,天道轮回,自然会有相应的补偿给她们,就是种种奇异的能力,每一代的灵童能力各不相同,她们的能力都会被甄陀罗复制下来,等灵童寂灭,玉箫易主,就可能将之前复制的能力转录到新一代的灵童身上,只是灵童资质不同,能够有多少能力复苏,就不好说了,但灵童的能力一代比一代强大是总的趋势,因为每代都会有全新的独属的能力,所以甄陀罗记录的能力也越来越多,下一代灵童所继承的也随之越多,到了你这一代,如果全部能力甦醒,加上属于你的独特能力,能够同我抗衡也说不定,现在看来,已经有至少两种后天能力在你身上复苏了,第一就是刚才你展示的吸星拿月一类能力,多多运用,应该会熟能生巧,第二是你的躯体自愈能力,注意到你的血液气味与众不同了么?你应该也发现不久前受的外伤都已经全部愈合了吧。”
司无己说着一指齐天月肘膝衣衫破损之处,果然适才在机翼上砥磨出的累累伤痕已然全无踪影,雪肤玉肌润洁滑腻,隐隐生辉,齐天月俏面一红,忙向司无邪身上一靠,将露光各处尽数遮掩,司无己千年生涯,自然不受半点影响,当下又道:“当然化髓那样的能力伤害,你还应付不了,所以还需要无邪帮你镇压伤势。”
司无己停顿片刻,见齐天月脸上大半还是茫然,又道:“不过你的处境有些特别,还没有哪一代灵童像你这样被多方环伺,如果要等足以自保的能力复苏,恐怕早就被人得手了,而且你的能力的获得,还是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的,至于是什么代价就不清楚了,司无邪为你挪移精元续命,看样子还要维持一阵子,期间她的战斗力会很低下,我也不好公开抛头露面保护你,这段时间里,如果再有伊贺四御那样的高手来袭,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好在除了甄陀罗箫之外,还有一件保护历代天韵灵童的灵物。”说着大袖一扬,一道七彩霞光自中飞出,落在了玉案之上,正是先前托扶齐天月二人逃出生天的那团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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