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五十多粒安定啊!那还是只吃了?”陆野平惊讶地看了看她,“还嫌少?医生刚刚都给我告病危了!说是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程医生显然不以为然:“那是现在医疗环境不好,医生都做怕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告个病危,免得万一有什么变化吃不了兜着走。吃安定基本上死不掉,我的病人吃几百粒安定的都没有死掉。很多病人吃安定是为了吓唬人,好胁迫家人满足自己的一些无理要求。”
苏一鸣听着这话有些不顺耳,声音里不免带了些严厉:“雨非!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小牧已经很不幸了,我听着你似乎在指责她……”
程雨非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陆野平有些歉意地跟了出去:“程医生,都是我不好,这么晚把你们两人从被窝里叫到这儿。你生气了?”
程雨非摇头:“跟你没关,我吃醋。”
陆野平微微一惊,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小心地斟酌着言辞:“程医生你别误会,一鸣其实跟小牧只是普通朋友。她家人不在,出了事情我们过来搭个帮手。”
程雨非慢慢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了某种伤心的悸动:“普通朋友?一鸣睡着的时候有几次叫一个人的名字,有一次在梦里还落了眼泪。我一直听得不是很真切,今天才想起来,他叫得是小牧。”其实不止是睡觉的时候,还有一次在那你侬我侬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叫错了名字。清清楚楚,叫得是小牧。
陆野平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含糊着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迅速溜走了。苏一鸣正在病床边瞧着小牧出神,冷不防陆野平有些仓惶地进来在他耳边说:“糟了兄弟,哥今天怕是又害了你了!你那宝贝医生怕是知道你跟小牧的关系了!”
苏一鸣愣了一下,顿时冷了脸:“你他妈的鼻子下面长得是嘴巴吗?尽拉屎不说,每次都得让我给你擦屁股!”
陆野平虽然是个流氓,但好歹也一直在高智商高素质的人群里混着,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么恶毒彪悍的辱骂,几乎没被噎死。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更加恶毒彪悍的本色,期期艾艾道:“一鸣……这个能赖我?我根本没跟她提过小牧这个人,你……以前还跟我早就对小牧没感觉了!没感觉你老叫人家名字!还是在做梦的时候!都让人家程医生听了去!”
什么?苏一鸣大惊失色,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牧,拖着陆野平出了病房:“胡说。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说漏了嘴。”
“扯淡!你他妈的手艺不好赖工具!自己大便失禁,还赖这屎是别人拉的!”陆野平终于缓过气来,找着些彪悍的感觉。
“……”苏一鸣气晕了头,瞥眼间看到程雨非拎了包药要进小牧的病房,头脑中忽然想起了小何医生说得那个第三者服毒自杀,正好遇见第二者医生当班的恐怖故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雨非……我来我来,你先歇着,可别累坏了。”苏一鸣抢先一步,接过她手里的药物。
程雨非愣了一下抬头,眼里一片清朗:“我让那医生加了点药。医学界圈子很小,刚刚聊天发现这医生竟然曾经在某个学习班上见过面。他答应特别照顾小牧的……”
让医生加点药?苏一鸣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安顿好程雨非,拿着药悄悄到了诊室。当班的是个男医生,歪带着帽子倨傲得有些匪气。
苏一鸣很讨好地上前:“医生……我是袁牧的家属。您又给她加了些药?这药起什么作用啊?”
那医生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作用?当然有作用,不过跟你说不清楚!拿给病人挂水就是了!”
苏一鸣忍下一口气,堆上一个笑容:“那……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有啊!凡药三分毒,什么药都有副作用。水喝多了还会胀死呢!”
“那……能不能不用啊?”苏一鸣在心里骂了那医生一百遍。
“能,当然能。你过来签个字,万一有人告你蓄意谋杀好作为呈堂证据。”
“……”苏一鸣灰溜溜地出去,心想你个鸟医生!就不能直说这药不用不行吗!
一出门遇见程雨非似笑非笑地戳在门口走廊里,看到他伸出了手,在他鼻子上抹了一下。
“你干吗?鬼鬼祟祟的?”苏一鸣有些心虚,于是先发制人。
“啧啧啧……鼻子上是什么?都是灰啊!”程雨非做出很认真的表情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指,绽开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一鸣明白过来她是在讥讽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哼哼一声,表达自己极度愤慨的心情。
然而程医生继续语声欢快地说:“其实医生加的药真的没什么大的作用,就是增加点水分,好让药物尽快从尿里排泄掉。就跟喝水没什么差别。”
“那……我能不能直接喂她喝水?这样子更加安全,也好少吃一些苦头。”苏一鸣眼睛一亮。
“能啊!不过我担心会有人告你蓄意谋杀!小牧现在脑子不清楚,喂她喝水可能呛到气管里,导致吸入性肺炎,甚至引起窒息死亡……”
“……”苏一鸣被一口气噎着,半天才咬牙切齿:“医生们都是王八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程雨非频频颌首:“嗯。家属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心急火燎又束手无策,于是经常无缘无故迁怒医生。”
“……”家属?完了,刚刚自己跟医生的对话被听见了?苏一鸣聪明地闭上嘴,乖乖地跑过去送药。
天色渐渐亮了。程雨非看了下手表,过来跟两个男人告辞:“我要赶回去上班了。小牧很快会醒过来,那就没事了。若是一直不醒,你们跟我联系一下,我会安排她转院做血液透析。”
苏一鸣迟疑一下:“我送你回去。”
程雨非淡淡一笑:“好好照顾她。等她好了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会不会有潜在的抑郁症。有句老话,菜花黄,疯子忙。春天精神病容易发作,自杀的人特别多。还有发花痴的……”
苏一鸣总觉得人民医生话里带刺,偏偏她话里很多专业术语,听上去滴水不漏,一腔郁闷不知道怎样发作:“小牧她没精神病。应该是一时想不开。她老公不是个男人!跟女人较什么劲!”
“一时精神失常,那也在反应性精神病范畴。都说不吵架不是夫妻,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这么任性。一鸣你几岁能够打酱油?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打酱油,回家发现酱油里面薄薄地浮了一层白白的蛆虫……被妈妈好一顿责怪。”
打酱油?完了,连陆野平的大放厥词都被她听去了。苏一鸣哼唧了两声,开了自己的车门:“雨非……其实我跟小牧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不管怎样,我们过去毕竟相处过,这次她都病危了,我……”
程雨非漫不经心地点头:“我能够理解。旧情难忘么,换成我……也会一样放不下。”
苏一鸣立刻想起传说中的那个外科医生,一阵酸意潮水一样翻涌上来,堵在胸口闷得几乎不能说话。半天愤愤地砸上车门:“雨非!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真有些讨厌!”
程雨非慢慢地转过身向医院大门走去:“是啊。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讨厌。我多希望自己能够象别的女人,可以歇斯底里、撒泼放赖、大吃飞醋。或者,象有些女人,淡定无谓地放纵自己的男人,同时也放纵自己。可是我竟然不能,我总是这么别扭!这真是世间最大的悲哀。”
苏一鸣呆立了一会,醒过神来追出了门,看到她的背影,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回到急诊室,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往事象烟雾,氤氲而来,却又很快被风吹散。
陆野平飞快地跑过来找他:“一鸣!小牧醒了,我叫医生看过了,他说应该是过了危险期!她想见你……”
苏一鸣熄灭了烟头,揉了揉血丝满布的眼睛:“刚刚回想了一下我跟小牧相处的前前后后。一年多的光阴,本来以为刻骨铭心的,一支烟的功夫就已经想完了,很多细节我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见她,现在……还是算了,我不想介入她的生活。你跟她说一下吧,都过去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你跟她家人联系一下,她好了以后要去看看心理医生,现在社会竞争激烈,人都很脆弱,别生了抑郁症,跟张国荣似的……”
39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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