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无月,伸手看不到半点儿光亮,我从窗户翻出来时没看到脚下的石头,落地时不小心摔破了头,挨了父亲好一顿骂,因此这件事我至今仍十分清楚,而且后来也听人说那晚的侯府分外明亮,如同白昼。”
郑清容试着想了想。
算起来那时候她差不多五岁,不过当时她的心思都扑在跟着师傅学习上,还真没注意哪天有月亮哪天没有。
按照杜近斋这么说,难不成当晚的月亮和星星真被那位神通广大的司天监公凌柳大人给摘下来挂到侯府去了?
小侯爷怕黑要明,司天监摘星捞月。
这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把天上的月亮弄下来?
郑清容轻咳一声,还是不相信。
且不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眼未见,道听途说就更不能为实。
在未知面前,人们往往会神化或诡化某些自己无法认知的东西,像摘月亮这种带有某种神话色彩的故事就更是了。
信不得。
除非在她面前摘一回。
见她神情不明显然并不信这件事,杜近斋笑了笑,指了指她手里的箭矢:“郑大人若想知道真假,不妨问问这支箭的主人。”
他也只是一个讲述故事的人,其中真假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他不做过多评判,只陈述他个人所了解到的。
郑清容笑笑,指尖微挑,箭矢便在她手中翻转如花。
问?
这可不好问。
以这位符小侯爷的脾气,谁敢过问他的事?
更别说她先前还跟这位小侯爷有了过节,逼得人当街弃衣而去,这怎么可能还问得?
郑清容并未接他这话,反而从刚才杜近斋的讲述之中挑起了另一个话题:“想不到杜大人也有背书背不出来的时候?”
杜近斋半是好笑半是玩笑道:“看来杜某在郑大人心目中的形象甚高。”
郑清容隔空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量,正色道:“杜大人本来就很高。”
杜近斋笑得不行,眼泪花几乎都要笑出来。
旁人听到他这话少不得要恭维吹捧一番,她倒好,说什么身量高,当真是又好笑又合乎情理。
虽然两个人交谈的时间不长,但他发现这位郑大人说话很有一套自己的风格。
论事的时候轻松自在,说笑的时候反而一本正经。
偏偏这种矛盾的情绪被她处理得很好,不会显得突兀和莫名,前后很是融洽,听的人能够跟着她的话进入到特定的情景当中去,很难分心,初闻她时不时爆出来的笑话便觉有趣,心下再品更觉妙极。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走到杏花天胡同。
彼时昨日遇到的孩子们又聚到了一起,你追我赶地踢着蹴鞠。
见到郑清容回来,孩童们开心地招呼着:“哥哥快来踢蹴鞠!”
经过昨日的一场蹴鞠玩乐和酥糖分享,孩子们已经认可了她这个年龄大上她们不少的蹴鞠玩伴,此时再见便熟络不少。
“来了!”郑清容应了一声,撩起衣角便融入进了孩子们不大的蹴鞠场里去。
怕箭矢伤到孩子们,她特意用衣带裹了箭头插到了腰间。
蹴鞠在大大小小的足尖翻滚跳跃,或腾空、或飞跃,孩子们的笑闹声染了杏花天胡同的半边天,好不热闹。
杜近斋在一旁含笑而视。
这位郑大人今年方才十八,正是青春年少活泼好动的年纪,和孩子们玩乐一番也好,不用整日拘在这一身官服之下。
他没有打算参与的意思,往旁边站了站,不料郑清容一个回踢把蹴鞠踢到了他脚边,扬手招呼:“一起啊!”
杜近斋哭笑不得。
她倒是挺会照顾人,和她这帮小友玩乐的时候还不忘叫他一起。
“我多大了,还玩这个?”杜近斋看着还在脚边缓缓滚动的蹴鞠,又好笑又无奈。
郑清容哈了一声:“杜大人不过长我三岁,怎么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再说了,谁规定蹴鞠必须几岁玩,我不仅要十八岁玩,往后三十八岁、六十八岁也要玩。”
说着,她转身招呼身后的孩子们:“是不是啊?”
因为她有一手漂亮的蹴鞠技艺,孩子们早就以她马首是瞻,听得她这么问,都积极地响应。
有胆大的孩子对杜近斋稚声稚气地喊了一句:“大哥哥别害羞,来一个!”
有人带头,其余的孩子便都跟着喊了起来。
“来一个来一个!”
在孩童们的邀请声中,杜近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会。”
郑清容想笑不能笑。
原来之前说什么年纪大不适合玩都是推脱之词,真正的原因在这里。
“这有什么的,玩乐而已,又不是在官场上,事事都要争个第一。”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近斋恍然。
对啊,他总是觉得要准备好才能去做这个做那个,不仅要做,还要做到最好,如今被她这么一点才认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
从小他就被灌输一个概念,要做就做最好,要争就争第一,是以后来他无论大事小事也都是围绕这个观点来做的。
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像根绷紧的弦,被这些烦琐之事压得喘不过气,但他不敢松懈片刻,因为他认定了要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包括玩乐。
后来实在是觉得玩乐争第一这种事太过伤神费力,不但不能愉快身心反而还换来满身疲惫,吃力不讨好,他索性省去了玩乐的时间,一心投入到正事上。
现在想想,玩乐玩乐,玩的不就是乐吗?好胜费力去争第一做什么?开心就好了,哪儿需要这么累去谋算怎么取胜?
“受教。”想清楚这一点儿的杜近斋顿觉一身轻松,便也学着郑清容先前的路数去试着踢了踢蹴鞠。
郑清容看出他使的是自己事先展露的那一脚燕归巢,虽然力度不太够,但掌握了五六分精髓,看起来也很是有两把刷子,不由得赞道:“杜大人谦虚了。”
先前还说什么不太会,这是不太会的样子吗?
杜近斋腼腆一笑:“是郑大人厉害。”
果然,放下好胜心之后再做事才能全身心投入,有事半功倍之效,之前是他钻牛角尖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为之困顿前半生,还不如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活得通透,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郑清容哈哈一笑,蹴鞠再次流转起来。
两个人带着一帮孩子你追我赶你来我往,玩得十分畅快。
最后一次传球,郑清容心下一动,一脚把蹴鞠踢了出去。
蹴鞠进球,却也砸到了一直跟踪她们的人头上。
那人本来是借着墙角遮掩偷看的,只露了半个头出来,被蹴鞠这么一砸正中脑门,当即吓了一跳,暴露之后转身想要逃走,不料却和身后的同伙撞到了一起,捂着头好一阵手忙脚乱。
郑清容装作不小心上前询问:“对不住啊小兄弟,我不知道你在那里,头没事吧?不如叫个大夫来看看。”
那两人哪里敢和她打照面,忙摆手说不用了,随后你拉我我拽你脚底抹油般跑了个没影。
郑清容把蹴鞠捡了回来,回头看了杜近斋一眼,意思很明确,问他还干吗?
这事有风险,她刚刚把人揪出来就是要给杜近斋看明白这背后的利害关系,人都跟到家门口了,之后的路定然不好走。
这是无可厚非的。
不得不说,杜近斋确实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在官场上所处的位置也能给她带来一定的便利,但事关个人安全和前途,他要是不想蹚这趟浑水,她也给他及时退出的选择。
没有他的帮助她单干也是一样的,左右在扬州的时候她也是自己单干,不过就是麻烦些累些,不碍事。
杜近斋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他要是怕事怎么可能还在御史台?
郑清容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抛接着蹴鞠走到他跟前:“有杜大人这句话,不管出什么事我一定挡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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