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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喜羽站在教室窗前,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鬓角一缕红得发亮的卷发。窗外操场上,高三(2)班的陈岩正在打篮球,白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少年瘦削的背脊上。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同桌林小雨突然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哦——陈大学霸啊。"
喜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指,那缕头发"嗤"地冒出一缕白烟。她慌忙拍灭,幸好林小雨正忙着挤眉弄眼没注意。
"听说他妈妈病了,肝癌晚期。"林小雨压低声音,"陈岩这些天上课总走神,月考跌出前十了。"
喜羽心头一紧。她认识陈岩母亲——那位总穿着淡紫色旗袍的温婉女人,去年家长会时还夸过她的作文写得好。
放学铃响,喜羽磨蹭到最后才走。经过篮球场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陈岩独自坐在台阶上,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光照亮他通红的眼眶。
喜羽书包里的保温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那是今早凤九特意准备的药膳,说是能"缓解肝郁气滞"——母亲总能用各种借口让她带些凤凰秘方来学校。
"陈岩..."她鼓起勇气走过去,"这个...给你妈妈。"
少年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喜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们虽然同校三年,但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我妈妈做的药膳,对...对肠胃很好。"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递出保温盒时指尖微微发烫。
陈岩犹豫片刻,接过盒子。盖子掀开一条缝,浓郁的药香混着某种奇异的花香飘出来。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谢谢,闻起来很特别。"
"每天热一小碗,空腹喝。"喜羽背诵着母亲的嘱咐,突然发现陈岩手腕上有道新鲜伤痕,"你的手..."
少年下意识拉下袖口:"没事,煎药时烫的。"他站起身,高出喜羽半个头,"你叫...喜羽对吧?云山农家乐的?"
喜羽点头,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陈岩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她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口哨声。
"哟,红毛怪勾搭上学霸了?"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晃过来,为首的故意撞了下喜羽肩膀,"小心被她头发烧着,听说她家——"
话音未落,喜羽的头发真的"轰"地窜起一簇火苗。不是比喻,是真实的、橙红色的火焰。她慌忙拍灭,但已经晚了。男生们夸张地后退,陈岩则瞪大眼睛,手里的保温盒差点掉落。
"我...我得走了。"喜羽转身就跑,耳边嗡嗡作响。跑出校门很远,她才敢停下来,靠着一棵老槐树平复呼吸。这下完了,陈岩肯定觉得她是个怪物。
回到家,喜羽直奔阁楼——她的秘密基地。推开窗,山风裹着初夏的热浪扑面而来。她摊开手掌,一团火焰听话地跃动其上。十六年,她早已能娴熟控制这份天赋,除了...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
"又闯祸了?"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欢喜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手里端着两杯冰镇酸梅汤。
喜羽闷闷地接过杯子,冰凉的杯壁立刻变得温热:"爸,我是不是永远没法像正常人一样?"
欢喜在她身边坐下,衬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当年被石头砸伤的疤痕:"知道这疤的后续吗?"
喜羽摇头。
"十六岁那年,我暗恋村里杂货铺的女儿。"父亲笑着喝口酸梅汤,"有次想在她面前表现,徒手搬一箱汽水,结果摔得人仰马翻,汽水全砸了。"
喜羽想象年轻时的父亲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姑娘后来嫁给了汽水批发商的儿子。"父亲眨眨眼,"看,谁的青春没几件糗事?"
"但我的糗事会喷火..."喜羽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父亲轻轻握住她的手:"每个伤疤都是成长的勋章。你妈妈常说,凤凰最美的羽毛,往往长在最痛的伤口处。"
楼下传来凤九的呼唤。父女俩下楼时,看见母亲正在院中晾晒药材,红衣黑发,在夕阳下美得像幅画。大黄懒洋洋地趴在一旁,见他们来了也只是甩甩尾巴——自从十年前现形吓退泼妇后,这只"土狗"越来越懒得伪装了。
"喜羽,"凤九头也不回地说,"明天周六,你陪我去趟市医院。"
喜羽一愣:"干嘛?"
"送药。"凤九转身,手里是个精致的青瓷瓶,"陈岩母亲的情况,普通药膳不够了。"
喜羽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陈岩...?"
凤九唇角微扬:"你头发着火的事,全校都知道了。"她走过来,指尖轻点女儿眉心,"下次控制情绪,试着把火气往这里引。"
当晚,喜羽辗转难眠。凌晨时分,她轻手轻脚来到后院梨树下——这些年,每当心事重重,她总爱来这里。月光如水,照亮树下一小片空地。她盘腿坐下,开始练习母亲教的呼吸法。
"睡不着?"凤九的声音突然响起。喜羽回头,看见母亲倚在廊柱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妈,我是不是...很失败?"喜羽揪着地上的草叶,"连最简单的控火都做不好。"
凤九走过来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知道吗?我五百岁才学会完全控制火焰。"
"五百年?!"
"凤凰寿长,成长也慢。"凤九指尖燃起一簇青色火苗,"你才十六年就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奇迹。"她顿了顿,"特别是...半人半凤的你。"
喜羽鼻子一酸。这些年,她听过太多"妖怪异类"的称呼,却第一次听母亲说她是"奇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在月光下凝成金色结晶,"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凤九拾起一粒结晶,若有所思:"你的凤凰泪比去年更纯净了。"
"有什么用呢?"喜羽抹着眼泪,"又不能帮陈岩妈妈..."
凤九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谁说的?"
第二天一早,母女二人来到市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喜羽紧张地绞着手指。陈岩母亲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安静得可怕。
推门前,凤九塞给喜羽一个小布袋:"等会我说'现在',你就捏碎一颗结晶在里面。"
病房里,陈岩正给母亲擦脸。见到她们,少年明显怔住了。病床上的女人更加憔悴,但看到喜羽时还是努力笑了笑:"红头发的小姑娘...作文写得很好..."
喜羽眼眶发热,悄悄攥紧了布袋。
凤九简单说明来意,取出青瓷瓶里的药丸。那药丸呈琥珀色,表面有细密的金色纹路。陈岩母亲服下后,凤九握住她的手,看似把脉,实则掌心泛起微不可见的红光。
"现在。"凤九突然说。
喜羽连忙捏碎结晶。金光一闪而逝,病床上的女人突然睁大眼睛,长舒一口气:"奇怪...不疼了..."
陈岩震惊地看着监测仪,上面原本紊乱的指标竟平稳了许多。他转向喜羽,眼神复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凤九从容地收拾药瓶:"云山农家乐,祖传医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喜羽,"有些天赋,是祝福而非诅咒。"
回程的公交车上,喜羽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跳仍未平静。母亲闭目养神,脸色比平时苍白——施展那样的治疗术显然消耗不小。
"妈,谢谢你。"喜羽小声说。
凤九睁开眼,金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记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你爹爹教我的。"
周一返校,喜羽做好了被指指点点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除了好奇,竟多了几分敬畏。原来周末陈岩把药丸的事告诉了班主任,现在全校都在传"喜羽家有祖传秘方"。
"喜羽!"林小雨兴奋地冲过来,"听说你妈妈治好了陈岩妈妈的绝症?"
"没有治好,"喜羽纠正,"只是缓解..."她突然住口,因为看见陈岩朝这边走来。
少年比上周精神多了,白衬衫干干净净,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他在喜羽桌前停下,放下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我妈让带的,说是...谢礼。"
喜羽耳根发烫,那盒糕点在她手里差点冒烟。
"还有..."陈岩犹豫了一下,"你的头发...很漂亮。像...像火焰一样。"
全班哗然。喜羽呆住了,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夸她的红发"漂亮"而不是"怪异"。她下意识摸了摸鬓角,这次,发丝只是温暖,没有燃烧。
放学时,喜羽没有急着离开。她站在校门口那面仪容镜前,久久注视镜中的自己——火焰般的卷发,微微泛金的瞳孔,还有嘴角那抹不再掩饰的笑意。
也许父亲说得对,每个伤疤都是成长的勋章。而她,这个半人半凤的"奇迹",终于开始学着欣赏自己与众不同的羽毛。
远处,陈岩推着自行车走来:"要搭便车吗?我妈说想当面谢谢你...和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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