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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腥味。这是恢复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我试图睁眼,却发现眼皮像被胶水黏住。耳边传来"咕嘟咕嘟"的煮药声,间或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动。
"第三根肋骨骨裂,左侧羽翼根部撕裂伤,典型的龙炎灼伤痕迹。"男声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像在吟唱药方,"最麻烦的是这个。"
冰凉的手指触碰我后背肩胛骨位置。剧痛如闪电窜遍全身,我猛地弓起身子,终于冲破黑暗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个倒挂的青铜药炉,炉身刻满会动的鱼形花纹。药炉突然转过来,炉嘴对我喷出口白气:"哟,小精卫醒啦!"
"安静,参玄。"那个男声呵斥道。我这才发现药炉下方站着个穿灰布长袍的男人,他正用石臼研磨某种蓝色晶体,长发用鱼骨簪随意挽着,左耳戴枚贝壳耳钉。
他抬头看我,眼睛是罕见的银灰色:"能说话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摩擦。男人——后来知道他叫白芨——把石臼里的粉末倒进陶碗,又加入几滴琥珀色液体。粉末立刻沸腾起来,变成冒着彩虹气泡的糊状物。
"喝下去。"他把碗递到我唇边,"别闻,直接咽。"
液体入口的瞬间,舌尖先尝到蜂蜜的甜,紧接着是海水的咸,最后化为烈火般的灼烧感。我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星子竟然闪着金光。
白芨突然抓住我手腕,银灰瞳孔骤缩:"精卫王血?"他飞快取来片玉简接住我嘴角残留的金色液体,液体立刻在玉简上蚀刻出羽毛状纹路。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间奇怪的屋子里。墙壁是某种巨型海螺的内壳,天然形成的螺旋纹路里嵌着发光珍珠;屋顶挂着上百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悬浮着不同的海洋生物标本;最诡异的是墙角那株珊瑚,枝丫间结着会发光的果实。
"这是哪?"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碎浪村,大陆最东端的渔村。"白芨仍在研究那片玉简,"你被潮水冲到礁石滩,浑身是血,翅膀——"他忽然顿住,视线落在我后背,"你的翅膀呢?"
我下意识摸向肩胛骨。本该是羽翼根部的位置现在只有两道凸起的疤痕,触碰时传来钻心疼痛。
"暂时性退化。"药炉参玄突然开口,"精卫族混血都这样,重伤后羽翼会融回血脉里养伤。"它炉盖开合着补充,"不过粉金羽翼的恢复期比普通精卫长三倍。"
白芨拍了下炉盖:"就你话多。"转向我时表情严肃了许多,"你昏迷时一直在喊璇姬和潮歌,还提到海魂笛。"
记忆如潮水涌回。鲛人城崩塌的巨响,璇姬在我怀中化为光点,那块布满裂纹的玉牌...我猛地摸向胸口——玉牌不见了!
"找这个?"白芨从袖中取出玉牌,上面的裂纹已经变成金色细线,组成某种地图,"月牙湾的礁洞,对吧?"
我伸手要抢,他却将玉牌举高:"以你现在的状态,游不到那里。"银灰色眼睛微微眯起,"但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参玄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炉嘴喷出警告性的黑烟。白芨啧了一声,快步走到窗前掀起海草帘子——远处海面正泛起不正常的银光。
"龙族巡逻队。"他放下帘子,从珊瑚上摘了颗发光果实捏碎,汁液滴在地上立刻长出藤蔓状的蓝色纹路,很快爬满整个房间,"屏蔽结界能撑半天。"
我强撑着坐起来,发现身上套着件过大的麻布衣,右臂缠满浸透药汁的绷带。掀开衣襟查看腹部伤口时,一滴血珠渗出,落在床沿的枯海藻上。
奇迹发生了——枯黄的海藻瞬间恢复翠绿,还长出几片新芽!白芨箭步上前抓住我手腕,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传说精卫王血能活死人肉白骨..."他声音发紧,另一只手已悄悄摸向袖中的玉针。
护心印突然发烫。我猛地抽回手,同时屈膝撞向他腹部。白芨灵巧后撤,玉针却已出手,在空中化作七道银线缠向我四肢!
"参玄!"我大喊一声,药炉竟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在!",炉盖掀开发射颗红丸击中银线。白芨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药炉会叛变,愣神间被我抄起陶枕砸中太阳穴。
他踉跄后退撞到珊瑚架,十几个琉璃瓶坠落粉碎。某种半透明生物从瓶中逃出,见风就长,转眼变成水母状的巨大怪物飘在屋顶!
"糟了,千年海月水母!"白芨捂着头爬起来,"别碰它的触须——"
太迟了。我正跳下床去抓玉牌,脚踝已被发光的触须缠住。刺骨寒意顺腿而上,整条右腿瞬间失去知觉。白芨抛来柄鱼骨匕首,我接住斩断触须,断须却化作更多小水母包围过来。
参玄突然滚到房间中央,炉身红得发亮:"都趴下!"它轰然炸开,数以百计的药丸天女散花般射向四周。每颗药丸碰到物体就爆开不同颜色的烟雾,我的鼻腔顿时充满辛辣的香气。
烟雾中,白芨的身影鬼魅般游走。他每经过一处,就有水母被玉针刺中化为清水。当最后一只水母消散时,整个屋子已是一片狼藉。
我趁机抓回玉牌塞进衣襟,却发现白芨站在门口没再阻拦。他银灰色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愧疚?
"月牙湾在村西三里处。"他扔来件防水斗篷,"退潮时礁洞入口会露出水面两个时辰。"顿了顿又补充,"如果找到海魂笛,千万别在陆地吹奏。"
我裹紧斗篷瞪着他:"为什么帮我?"
白芨弯腰收拾满地狼藉,贝壳耳钉在发丝间若隐若现:"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遍体鳞伤地闯进我的药庐。"他拾起参玄的碎片,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欠她一条命。"
屋外传来海鸟异常的鸣叫。白芨脸色骤变,迅速画了几个符文拍在我背上:"龙族在附近海域投了搜魂网,这个能暂时掩盖你的气息。"他推开后窗,"快走!"
我翻窗跳进潮湿的海雾中。回头最后一眼,看见白芨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个收集我血液的玉瓶,表情复杂难辨。
借着浓雾掩护,我沿着海岸线向西摸索。玉牌在胸口持续发烫,裂纹中的金线随着靠近目的地越来越亮。当听到特殊的海浪回声时,天已近黄昏。
月牙湾形如其名,两弯尖礁环抱着半月形沙滩。正值退潮,东侧礁石群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我踩着滑腻的海藻爬进去,洞内出乎意料的干燥。
玉牌此刻烫得几乎灼伤皮肤。借着它的微光,我看到洞壁上布满指甲刮出的刻痕——有些是精卫族文字,更多的是某种幼稚的涂鸦:带翅膀的小人牵着条鱼尾小人。
洞窟最深处有块天然形成的珊瑚祭台。台上静静躺着支笛子:翠玉般的笛身隐约可见羽毛纹理,笛尾坠着颗泪滴状的海蓝宝石。
当手指触碰到笛身的瞬间,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我站在座水晶宫殿里。年轻时的母亲穿着精卫族战甲,正与鲛人形态的潮歌割腕滴血入酒。她们身后站着个高大的龙族男子,银发金瞳,额生玉角。
"精卫与鲛人血誓已成。"母亲举杯,"请龙王见证。"
龙族男子却冷笑:"绿萝,你以为找到新盟友就能对抗整个龙族?"他突然出手掐住潮歌咽喉,"鲛人族早就是我父王的——"
母亲羽翼怒张,数百根飞羽化作利箭:"放开她!敖广!"
画面戛然而止。我跌坐在地,海魂笛紧攥在手心嗡嗡震颤。洞外传来潮水回涌的轰鸣,必须离开了。
出于某种直觉,我将笛子横在唇边轻轻一吹——没有声音发出,但胸口护心印突然剧烈跳动!远处海面炸起无数水花,成千上万的海鸟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礁洞上方盘旋成巨大的鸟云漩涡!
突然意识到白芨警告的含义,我慌忙收起笛子。鸟群却不肯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最后竟组成个清晰的箭头指向北方。
返回碎浪村的路上,护心印持续传来刺痛感。临近诊所时,这种不安达到顶峰——院门大开,屏蔽结界被暴力破除,满地都是打翻的药材。
我握紧海魂笛潜入院内。浓重的龙涎香气息中,参玄的碎片散落在台阶上,炉嘴还在微弱地喷着黑烟示警。
内室传来白芨的闷哼声。透过门缝,我看到他被七根冰锥钉在墙上,面前站着个穿银鳞铠甲的龙族女子。她头盔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巴线条与我惊人地相似。
"最后问一次,"女子声音像冰刀刮骨,"那女孩在哪?"
白芨吐出口血沫:"不知道。"
龙女抬手又凝出根冰锥:"父亲感应到海魂笛苏醒。"冰锥缓缓刺入白芨肩膀,"你以为她逃得掉?"
护心印突然爆发强光!龙女猛地转头,头盔下的金瞳直视我藏身之处:"找到你了,妹妹。"
我转身就逃,却被道银光击中后背。剧痛中,海魂笛脱手飞出。龙女瞬移接住笛子,另一只手掐住我喉咙提起:"父王等你很久了。"她掀开头盔,露出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半血妹妹。"
白芨突然在室内高喊:"敖灵!你答应过不伤她!"
"当然。"自称敖灵的龙女冷笑,"父亲只要活的。"她指尖在我眉心一点,黑暗如潮水淹没意识。
最后看到的,是白芨挣脱冰锥扑来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支沾满我金色血液的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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