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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秋风·就剩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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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虽然是部队,但仍然有一丝丝过年的气氛。那个老兵,在周晓的追问下,道出了自己的姓名,他名叫**,是广西桂林人,可是现在的家乡已经沦陷。

夜晚,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周晓,赵涵雨,**围坐在一起,中间放着一个小桌子。三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微微的笑容。那张小桌子上,摆放着馒头和两碗牛肉,这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牛肉旁,摆放着一壶白酒,酒性非常烈,只有**一个人能吃得消喝。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将就倒到碗里,随后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难受。

周晓呆呆的,忽然好想被**的话惊醒:“没有什么打算,就是这样子混混吧,混到抗战结束就好了。”

“我也是!”赵涵雨说道。

**又喝了口酒,他苦笑道:“谁不是呢?我们这种人难道还能干些什么大事吗?”

“是啊!”周晓吃了一块牛肉。

一年,就在这样无聊的一晚上过去了,未来的命运,也就此平淡,毫无稀奇。在日后的(文,革)中,周晓所遭到的那些迫害,也毫无稀奇。每天在牛棚里,周晓心里清楚,这一切很平常,还有许多人与自己一模一样,或许境遇更惨,每次想到这些,一天的心中的不平静和愤怒都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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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马来到了长沙,现在的长沙已经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城内房屋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大街上,一群孩子在玩耍。其中有个孩子对李马来说,是那么的刺眼。那孩子的样子似曾相识,样子看起来很亲切。

“小虎!回家了!”一个女人忽然喊道。

李马转身一看,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同时,女人也看见了李马。

“林玉!?”李马朝那女人喊道。

女人也喊道:“李马?”

两人疾步向前,他们没有想到,多年不见,还能再次相见。

“别来无恙啊!老马!”林玉拉着孩子,到了李马跟前,“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外面打仗,孩子长这么大了,你都快不认识了吧?”

“谁能想到啊,孩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离开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子。”

“你不也是?原来你哪有现在看起来这么苍老。”林玉指着李马脸上的一道道皱纹。

李马笑道:“打仗哪有这么好,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还有,我从缅甸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也是万幸!”

“缅甸?你还去缅甸了?”林玉好像知道这些事情。

李马顿了顿:“这些事说来话长。你在住哪?等抗战结束,我们一起回东北,我是在不想呆在这里。我娘的坟好几年没有祭拜了!”

“我就住在那xx路那里。你有没有时间,去家里吧,这是我们在长沙的家!”林玉问道。

李马说:“有啊。咱们去吧。”

“好!”林玉领着李马到了房子里。

房子不大,就四个房间,大概80平米的样子,不过对林玉和孩小虎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一个人把房子打理的不错!”李马看看房子,对林玉的苦心做出了赞叹。

林玉笑了笑,脸上有点无奈:“好吗?这是我的所有,我也只能做到这里。这几年,我勉强让小虎读书,让他过上正常的日子。”

“这样啊。”李马看见了林玉放在背后的手,手上满是老茧,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再的这段日子里,林玉到底是怎么样带着小虎过日子。

“你怎么样呢?你在缅甸到底是什么情况?”林玉坐在椅子上,同时她也示意李马坐在另一个椅子上。

李马坐在椅子上,说:“我在缅甸就是跟鬼子打仗,然后撤退回国。”

“中间有什么具体情况呢?”

“其实跟鬼子打仗倒没有什么,跟平常一样,就是作战环境不同。最要命的是在缅甸北边的那块野人山里的时候。那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那里有瘴气,有很多恶心到家的虫子。蚂蟥特别的多,每走一步,都有一个蚂蟥爬到身上。并且,那边的树多到吓人,那些树高得把太阳都给遮住了,一连几个月,我们都没有见到太阳!”

“那地方这么恶劣?”

“可不是!”李马的语气感觉就像是夸大其词,可他说得句句属实,“那里真的如十八层地狱!”

林玉很是为李马的幸运而庆幸:“这么不是人呆的地方你都活着回来了,看来我们一家人真的一直团聚在一起了!”

“吼吼”李马幽默地说道,“那可不一定,说定我出门就被天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也不一定。”

林玉连忙阻止李马继续说:“你可别说丧气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李马笑笑,又问林玉:“这几年你和小虎还好吗?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现在在一家兵工厂工作,小虎嘛……”林玉犹豫了一会,“我们刚刚到长沙的时候,小虎走丢了。”

“什么?”虽然这是过去的事,但李马听到之后,依然紧张起来。

林玉示意李马听自己说完:“我做饭的时候,我让小虎出去玩。到了晚上,他还没有回。我出去了找他,可是却怎么样找不到。我是在没有办法,便只好一个人在长沙安顿下来。这段时间,鬼子来进攻过,不过多亏了薛岳将军足智多谋,长沙没有被鬼子给攻下来。我也在长沙一直生活着。一天我在大街上,路过了张府,那是长沙最有钱的人之一的府宅。忽然,大门里面跑出了小虎,距离小虎失踪的已经大约有一年的时间,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小虎也认出了我,他一下子扑在我的怀里。当时,我的心情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反正是非常非常的高兴。可是,那府宅里又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我认识,是张府的管家,他想要从我的手中抱回孩子。我自然是不肯给他。那管家说,‘你干什么?这是我们张府的孩子!’听了这句话,我当时便懵了,可是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我于是说道:‘这是我的孩子,是我走丢的孩子!’管家好像也对这些事有点了解。我说完这句话,管家变得沉默。之后,一个男人忽然冲出来。那人就是张成刚,他可是在长沙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当时张成刚看起来面色缓和,倒是蛮慈眉善目的。张成刚说:‘这是你孩子?’我说:‘是我的孩子!’听到我说的,张成刚有点呆,良久,他说,‘你既然是孩子的母亲,就把孩子带回去吧,这孩子每天都想着你。’我没有想到张成刚居然这么让小虎和我团聚,你要知道,张成刚可是个无儿无女的人!最后,我想向张成刚道了谢,就带着小虎离开了。”

听完这些,李马变得沉默,许久,李马说:“张成刚待孩子怎样?”

“一切都很好,小虎不再身边的那一年,小虎胖了许多呢!”

“哎呀!”李马忽然叫到,“现在已经十点了,我得回部队!”

“你慢点!”林玉起身送李马。

走到楼下,忽然哐的一声,坐在屋子里的林玉忽然右眼皮一跳,她预感到大事不好,身边的小虎正在安然无恙的玩耍,可是李马……林玉飞奔到楼下,只见这栋居民楼的大门下面,躺着李马,他的头已经被砸开了一个大洞,身边是粉碎的花盆。

顷刻间,林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全部消失…………

七天之后:

岳麓山的一片无人且寂静的小树林里,林玉拉着小虎的手,走到了一个坟包旁,上面的墓碑上刻着“李马之墓。”

坟的前面,燃烧着纸钱。

“老马,你死得可真搞笑。”林玉说完,拉着小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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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边,一个老人被他的孙子推着轮椅,来到码头,秋天的风吹乱了老人的满头银发。老人眯着眼睛,盯着来往的船。

“伯儿~把酒给拿出来。”老人对孙子说道。

孙子从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一瓶茅台,递给了爷爷。

老人打开茅台,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将大部分的酒都倒在地上,嘴中还说着:“兄弟们啊!当初李马说要和我一起来这里祭奠你们,可是,到现在为止就我钱三一个人来。或许李马已经死了,没有熬到抗战结束。……呵呵,六个人,就剩我这个老家伙了~”

蓦地,孙子的手机响了,滑动屏幕,手机那边说了几句,有挂了。

孙子对钱三说:“爷爷,爸爸叫你回家了,该吃年夜饭了。”

“哦?”钱三瞥了孙子一眼,有点留恋,不过最终,他还是同意回去。

“走吧。”钱三说道。

苍老的钱三被缓缓推进那辆大大的jeep越野车。

街道上,一辆灵车开过,钱三瞥了一眼,看见灵车上挂着一张照片,下面写着两个字:周晓。

钱三独自笑起来,让一旁开车的孙子摸不着头脑,他自言自语道:“又死了一个。还有那个女人呢,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世。”

到了大酒店里,由于家庭的匆忙,没有人烧年夜饭,钱三的儿子只好将一家人的年夜饭安排在酒店里。

钱三坐在首席,他别扭的拿着高脚杯,里面盛着白酒。

包间里的门被服务员打开,走进了一个女服务员,她的手中端着菜。看着女服务员,觉得她的面貌好像藏在记忆深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笑容灿烂:“老爷爷,我叫孙小依。嗯……我见过您,您是不是参加过上个月举行的《正视历史,反对军国主义觉醒,老兵纪念活动》?”

“是的。”

“我见过您,当时我是志愿者。”

“是吗?”钱三顿顿,想起了重要的事,“你家里人有叫赵涵雨的吗?”

“有!那是我曾外婆。”孙小依说到这停了,几秒后,“可是她在四年前突发心脏病,归西了。”

钱三没有继续问下去,服务员孙小依也走了。

“就剩我一个了。”钱三一口喝掉高脚杯里最后一点白酒,咳嗽几声,开始和一家人吃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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