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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刺客要被转入刑狱严审的消息悄无声息地在整个扬州城流传了开去,而装人的囚车也于傍晚时分从春山庄的秘密地牢内驶了出来。
像是为了掩人耳目一般,囚车外套了一层黑布,外人看不清囚车内到底装了什么,只有侍卫偶尔递水给车内人,才显示出这车内装了个活物。
青石骑在马背上,手搭凉台往前方望了一望:“就快到劳劳亭了,你们都仔细一些,护好代小姐。代小姐见到过凶犯的脸,提防凶犯为了杜绝后患前来截杀。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侍卫们都纷纷应是。
于是被派去守卫囚车的侍卫又多增加了一倍。
十里的路并不长,只是青石一路上提防杀手埋伏,所以进程缓慢。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才抵达劳劳亭处。
劳劳亭原是一个送客亭,名字取自李白的一首绝句,“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由于其下两句是“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因此亭子四周都被爱好风雅的温人骚客们种下了百来株柳树。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时,柳条迎风发芽,长出嫩青的柳条,傍晚时分远远望过去,一片冷翠水碧。
刑狱派来的官员早已等候在了劳劳亭处,索忠言遥遥向青石拱手,恭敬道:“有劳青石大人了,接下来的路便交给下官吧。”
青石谨慎地在四周观察了片刻,才领着索忠言来到了囚车附近,让侍卫将缰绳转交给了他。
索忠言在得了缰绳的控制权后,就牵着马离开了。在劳劳亭后面,索忠言带来的三十个便衣侍卫也迅速地包围了上来,护送着囚车一同前行。
囚车渐渐地离开了视线范围,青石却站在原地没动,双眸微眯,冷静地看向前方。
有侍卫靠上来问:“大人,我们接下来该……?”
青石对他比了个手势:“再等等。”
约莫小半个时辰以后,索忠言带着囚车离开的方向忽然闪起了冲天的火光。大半个天边都被这一团烈火给照的鲜红。
青石眼眸一亮,立即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快!支援索忠言!”
顿时,所有的侍卫极速向前赶去。
与此同时,索忠言所在之处已经漫开了火势。
他慌忙拔出长剑奔走到囚车旁边,心中后悔。为求掩人耳目,他这回来接手囚犯时只带来了三十个便衣侍卫。
夜色浓重,犯人应该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往刑狱,但是没想到半路上遭了埋伏!
无数的火球带着火星子从远处朝索忠言这边投射回来,三十个侍卫瞬间死伤大半,空气之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苦味。
正是这时,一道修长的黑影倏然从柳林中跃出,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便已经刺伤了两名侍卫,紧接着就目的明确地直奔囚车而来。
索忠言大喊:“有人要劫狱!”
随即抬剑试图抵挡黑衣人攻势。
然而黑衣人长剑锐不可当,刚一交手,他的剑就被拦腰砍断!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跳上囚车劫走代月斋,索忠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贼子看箭!”
青石手上挽弓搭箭,飞箭疾驰而去。黑衣人灵敏地朝后一躲,这箭正好射在手边发出嗡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青石所带来的黑甲卫策马而来,人头攒动,一片尘土飞扬,地面震颤。
此时对于黑衣人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逃开,然而黑衣人眼眸中寒光一闪,依旧不顾一切地冲到囚车之上,猛然掀起了罩在囚车外边的黑布。
索忠言大惊。
然而下一刻,黑衣人不是劫狱,而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往囚车中狠狠一刺!
只听得噗嗤一声,仿佛长剑插进了血肉里,发出令人恐惧的骨头断裂声。鲜红刺眼的血开始极速地顺着囚车的缝隙滴落下来,滴滴答答,很快就在泥地上汇聚成了一滩血水。
索忠言顿时面无人色。
这不是劫狱,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这边青石已经疾驰赶到,看见黑衣人剑上带血时,他猛然一惊:“殿下!”
殿下……?
黑衣人眉心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支寒光凛冽的长箭倏然从囚车当中射出,直冲黑衣人面门而去。
黑衣人勉力抬剑抵挡。
嘭——!
两者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四溅。
黑衣人被硬生生逼退两步,再抬头看向囚车时,囚车门却已经被人打开。
身形高大,眉眼冷峻俊美的男人提剑从车中走出来,而在他的脚旁正躺着一具死尸,尸体下方积聚了一滩鲜红的血液,正一点点往囚车外渗透。方才看见的鲜血,全部都是这具尸体的。
萧怀璟毫不留情地将尸体一脚踢开,手中长剑一挽,在不给黑衣人任何喘息机会的前提下猛然刺去!
黑衣人立即重新拔剑。
两个人顿时缠斗在一处!
剑风纵横,将周边的一切都砍的七零八碎,火把的光被撕扯的来回摇曳,给一切都增添上了恐怖严肃的气氛。
然而黑甲卫还是在不断地逼近,黑衣人受了蒙骗无心恋战,且站且退,但手上的剑招渐渐乱了章法。
萧怀璟手腕一翻,一举割破了黑衣人用来蒙面的面罩,双眼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
三四十岁的脸,老气横秋,面容清瘦,额角处一道伤疤……
各种特征都跟代月斋说的对上了。
只是这张脸竟然莫名的眼熟。
“……陈良?”
片刻后萧怀璟缓缓叫出一个名字,面色逐渐阴沉。
陈良是曾经的弓弩坊管事,因为此人极为长袖善舞,因此他不仅与京城中的搁家坊主打好了关系,也拉拢了一批官场上的朋友,使得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候对他多多照顾,办事要比其他人都方便得多。
这种结党营私是整个大宋朝心照不宣的事实,萧怀璟即使偶尔听属下提起,也并不重视。
只是后面弓弩坊频频丢失珍惜图纸,只有为数几家因为管理精良而没有发生偷窃事件,其中有一家就是陈良代为管理的。为此,萧怀璟曾经召见过所有的管事,包括陈良在内,做了一次细细的盘问。
盘问后不久,陈良的弓弩坊也失窃了。但这反而使他在一众遭窃的弓弩坊中不显眼起来。
再后面萧怀璟主动撤换了所有的管事,陈良也就趁此机会慢慢地退了下去,从此再没有出现在萧怀璟面前。
如果说陈良就是旻国派过来的细作,那旻国的手到底深入了大宋朝多少?!
萧怀璟漆黑的双眸森然冷厉,浑身漫上了惊人的杀意。
‘陈良’微微一笑,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屈尊坐在这囚车里面。这些人我惹得你到处在扬州城抓人,累坏了吧?”
他的话带着几分讽刺,让萧怀璟周身的气场越发阴沉骇人。
青石在一边问:“王纹手上的名单是不是在你手里?”
“是,是我拿走的名单。只可惜我动作没能再快一点,若我早点杀了代月斋这个碍事的女人,你们只会被我耍的团团转,哪里还有设局的余地?”
‘陈良’扯扯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双眸紧紧盯着萧怀璟:“名单我已经烧了,你们就是布下天罗地网又有什么用?一群蠢货。”
萧怀璟眼中的阴郁越来越重,声音带着极端的冷硬和杀意:“抓住他,要活口,带回刑狱严审!”
最后两个字异常阴冷,仿佛已经宣判了‘陈良’的死期。
周边的黑甲卫闻声而动,纷纷将整个劳劳亭全部包围。
‘陈良’仿佛早有准备,他转身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远处的山林间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一颗颗头大般的火星拉长了尾巴划过长空,雨点般地砸在劳劳亭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之上,火星四溅,空气一下子灼热了起来。
一匹玄色的骏马则从远处狂奔而来,停在‘陈良’身边,‘陈良’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上,叱喝一声,骏马如离弦之弓,嘶鸣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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