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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衡玉与婉竹大婚之后,齐老太太的病势果然好转了不少，临近如净周岁宴前，她甚至能为了爱孙的周岁宴而下地走上两步路。
婉竹作为廖府的新媳妇,管家理事的职责自然都落在了她身上，齐衡玉也不想一味地守着手上的家业度日,便在桃水县盘了好几间相邻的店面,预备着做些生意。
李氏私下里问过齐衡玉好几回,问他是否当真甘心待在江南当个闲散的富商，将来不问朝政,不理世事。
说到底，李氏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在江南的日子虽慵懒惬意，可到底不如在京城显赫富贵。
要说她心里一点遗憾也没有，那便是假话。
齐衡玉听了李氏的话语后，便答话道：“儿子无悔。”
单单只说齐衡玉在江南的这些时日里,脸上挂着的笑影要比从前在京城时多上许多倍,李氏看在眼里，也为了自己的儿子高兴。
可那些权势和地位难道就如过眼云烟般稍纵即逝了吗？
李氏心里自然有浓浓的不甘,只是齐衡玉决定好的事她也不想去与儿子作对，更何况她最疼爱的孙女如清十分喜爱江南的景色。
廖府隔壁的周家府上植了一大片奇特的花种，娇艳欲滴的模样像极了一位位待字闺中的美人，偏偏如清又是最爱花花草草的性子，当即便要让唐嬷嬷带她爬墙越到周府里去。
唐嬷嬷自然是千万个不肯，还板着脸把如清教训了一通,因见如清只是面上有些害怕,余光还要瞥到那高墙之上,唐嬷嬷便立时去了婉竹跟前告状。
这些时日婉竹忙着管家理事,又要操劳如净的周岁宴，便把如清交给了唐嬷嬷料理。
谁曾想等她空闲的时候，却发觉她这长女像脱缰了的野马一样疯跑疯长，一个女儿家却养出了一副和齐衡玉一样的傲蛮性子。
为了杜绝女儿要翻墙去周家的念头，婉竹生平头一次罚了如清，拿了细细的藤条抽了她的手心，她分明收住了力道，可如清的哭声还是差点震飞了屋顶。
这聪明乖觉的长女一早就瞧出了婉竹要好生收拾她一番，便让霜儿去李氏那儿搬救兵。
婉竹才抽了她手心一下，李氏便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慌不择路地挡在了如清身前，对婉竹说：“这可是你十月怀抱生下来的一
块肉，你怎么舍得动手？”
婉竹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藤条，剜了如清一眼后，忙向李氏解释道：“母亲，是清儿太调皮了些，竟想翻到周家的院子里去瞧他家的奇花，儿媳也是怕她摔伤了自己。”
这话一出，李氏便问如清：“你娘说的可作真？”
如清噘着嘴，黑黝黝的眸子里还挂着些小珍珠，只见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这下李氏也恼了，指着如清的脑门数落她没有个闺阁小姐的样子，眼瞧着最疼爱她的祖母都“临阵倒戈”，如清只觉得万般委屈，当即便扯开喉咙痛哭了一场。
哭声震天动地，连前院的齐衡玉也被迫赶了过来，知晓了前因后果后，揪着如清的小辫子数落了她一回。
如清受了三个大人的数落，再不敢去周家翻墙，好几日都躲在自己的厢房里，只肯和霜儿在一块儿玩，连婉竹来陪她，她也佯装出了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不肯理婉竹。
婉竹啼笑皆非，私底下和齐衡玉商议了一回，就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如清登了周家的门。
周家祖籍江南，当初靠着做过皇商的祖父发了家，后来的家主一心从商，积攒下了这满贯家业。
听闻隔壁新搬来的廖家是京城人士，周老太太便存了几分要和廖家交好的心思，听闻廖家人想登门拜访，还连夜从箱笼里翻出来了好些上好的绸缎。
只是周家人再富贵滔天，却也不曾沾染过半分权势的味道，纵然金石绫罗在身，可遥遥一见清贵自然的齐衡玉以及娉娉婷婷而来的婉竹，竟是生出了一股相形见惭的愧意来。
好在齐衡玉没有摆出从前在京城里的矜贵架子，与周家大老爷周冄说话时尊敬有礼，与周家大爷周梦生也是侃侃而谈，不曾有半分轻视之意。
婉竹更是自称周老太太的小辈，与周夫人和乐而谈，甚至还与周家大奶奶阮氏一见如故，谈的不亦乐乎。
阮氏也是江南人士，不仅生的眉眼如画，整个人更是温柔的如一滩春水一般，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且婉竹与阮氏年纪相反，又是一样从妾室变成了正妻，能相谈的话题也要比旁人多一些。
周夫人也不是个严苛的婆母，她心里极为喜爱自己的长媳阮氏，眼瞧着阮氏与婉竹相谈
甚欢，便也由衷地笑道：“她这些年在家里也没个年纪相仿的密友，整日里除了管家理事之外，再没有旁的事务，如今廖大爷和廖夫人搬来了这里，她总算能有个说话解闷的伴儿了。”
阮氏赧然一笑，不多时便让奶娘们把她的独子周崇然带了出来。
周崇然与如清差不多般年色，只是肌肤雪白无暇，又梳了个朝天的羊角辫，比女孩儿还要再眉清目秀几分。
婉竹第一时间也愣了一会儿，还没等她说话，如清便已喜盈盈地走到了周崇然的身旁，亲昵地抱住了他，唤了一句：“好漂亮的姐姐。”
话音甫落，花厅内的周家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眸子，而后便哄堂大笑了起来。
不知所以的如清疑惑地歪了歪头，望向婉竹的眸光里带着些不解。
不等婉竹说话，阮氏便已捂嘴笑道：“这是我的儿子，名为周崇然。然哥儿，快拜见这位姨母。”
周崇然窘迫地瞧了如清一眼，而后便听母亲的话乖乖地向婉竹行了个礼，并唤了一声姨母。
婉竹早知晓周家有个独孙，听闻他四岁时便能出口成章，在桃水县也引起了些轩然大波，所以婉竹特意在登周家门的时候备下了丰厚的表礼。
“好孩子。”婉竹上前一步揉了揉周崇然的羊角辫，又给齐衡玉使了个眼色。
齐衡玉会意，便把如清抱回了自己身边，并与周梦生互序了子女的齿龄，最后便对如清说：“快叫一声然哥哥，他可比你大了一整岁呢。”
如清尚且没有从眼前香香软软的姐姐变成了个哥哥的阴影中回过神来，便已在自己爹爹的胁迫下唤了周崇然一句哥哥。
往后十数年，如清每回想起这一次初遇，总会捧腹大笑上一刻钟。
孩子们也见了面，周老太太便让奴仆们端上来好些具有江南特色的糕点，并对婉竹说：“若你在家中无事，大可来我家玩一玩。咱们家是粗人，不懂那些繁文缛节，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廖夫人可要多担待一些。”
婉竹哪里是个在意繁文缛节的人，且周老太太如此慈祥和蔼，总是让她想起早已死去的邓嬷嬷。
思及此，婉竹的眉眼里便不可自抑地掠过几分黯淡与伤心。她想，若是此刻邓嬷嬷还陪在她的身边，瞧见了她如此的安稳日子，她该有
多高兴？
早些年在京城过着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过的久了些，就忘记了她一开始的梦想只是吃的饱、穿的暖，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且邓嬷嬷待她如亲女一般，她也把段嬷嬷当做了早逝的娘亲，谁曾想杜丹萝会用那般阴险腌臜的手段陷害了她，邓嬷嬷又不得不为了保下她而自戕死去。
每每思及那日在朱鎏堂邓嬷嬷满头是血的惨状，婉竹便会有十数日噩梦缠身、难以入眠。
今日因是在周老太太跟前拜访，她不好露出什么伤心怯意来，便勉强一笑道：“老太太言重了，我在您府上吃的好、喝的好，还能一赏这奇峻精美的园林景色，我心里实在是高兴的不得了。”
两家人其乐融融的说了一会儿话，阮氏瞥见两个孩童相对无言，料想着她们是待在花厅里没劲，就让婆子们陪着她们去花园里闲逛一番。
如清来得正好，她本就对周家府里的奇艳的花朵万分感兴趣，一听到阮氏的话，便两眼放光地望向了婉竹。
婉竹也叹了口气，对她说：“好好听唐嬷嬷的话，可不许胡闹。”
自从婉竹动手抽了如清的手心一回后，如清就变得乖顺听话了许多，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周崇然像个小大人一样领着如清去了内花园，途经一处门槛的时候，甚至还彬彬有礼地对如清说：“如清妹妹，小心台阶。”
如清点点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庭院里的娇花之上，遥遥一见花园奇美一角，便撒开腿朝那里跑了过去。
转瞬间，如清妹妹便已跑到了前头的花圃旁，周崇然慢了一拍，追上去时如清已捧着那娇花喜盈盈地笑了起来。
周崇然侧目朝着如清望去，这时的他脑海里的只存着一本《三字经》，寻不出什么高深贴切的词汇来形容这一刻的如清。
之后的许多年，等他功成名就，从一个江南小镇走到金銮殿之上时，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幼时在自家庭院里侧目望着如清笑颜的景象。
再后来，那时的皇帝赏识周崇然的才学，且观他面如冠玉、气度清润如玉，便起了几分要让他做驸马的心思。
甚至于公主也对周崇然一见倾心。
可他却是冒着抗旨不尊、阖族覆灭的艰险，跪在金銮殿前，一五一十地对陛下说：“臣已有了心上人。”
陛下沉着脸问：“怎么从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周崇然也只是坦然的一笑：“臣自五岁时初遇她，便将她视作掌上娇花，悉心爱慕十来年，只等着功成名就的这一日回乡娶她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清和周崇然是青梅竹马也。
好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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