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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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衣亭。

兰衣亭,衣着蓝,鹤舞空,云之岸。

兰衣亭在碧落宫坐落的山头之顶,这座山头处于冰峰之间旋风之处,气候与别处不同,乃是猫芽峰百丈之上的一处支峰,绝难自下爬上,唯有通过那冰雪隧道踏绳而入。山头有圆形热泉涌动,温暖湿润,而山头下十来丈处又是冰雪。

虽是温暖的地域,然而山颠之上却仍是冷的。

兰衣亭外尽是白云,迷蒙的水雾自窗而进、自窗而出,风从未停息,夹带着自高空和对面冰峰卷来的冰寒,猛烈的吹着。

这是个绝不适合做书房的地方,却做了书房。

唐俪辞终于见到了宛郁月旦,那个传说中战败祭血会,带领碧落宫再度隐退世外的温柔少年。

宛郁月旦也听见了唐俪辞进来的声音,这个近来名扬武林,杀施庭鹤、余泣凤、炸余家剑庄的主谋,和猩鬼九心丸有牵连的恶徒,是万窍斋之主、当今国丈的义子。

“钟姑娘,我和唐公子有事要谈。”宛郁月旦显然已经接到宫中的消息,知道来者是谁,温柔秀雅的脸上仍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眼角的细纹仍是舒张得如此令人心情平静。

钟春髻带着池云几人悄悄退出,只余下唐俪辞一人。

斜对着唐俪辞站在书桌之后的蓝衣少年,容颜秀雅温柔,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煞是好看,凝视人微笑的样子令人如沐春风,就如他身着的淡蓝衫子,那三月微薰的好天气一般。

“在下唐俪辞。”唐俪辞站在门边,直视着宛郁月旦,他也面带微笑,若是身旁有人看着,多半只觉这两人的微笑相差无几,若不是宛郁月旦仍然显得稚气了一些,唐俪辞则微略端丽了一些,这两人就如一双兄弟。但不知在他们彼此眼中看来,对方却是如何的人物、以及如何的存在?

“那两个人在谈什么?”被钟春髻拉着离开兰衣亭,池云嘿嘿一笑,“宛郁月旦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软趴趴一拳打下去满地打滚的小娃娃。”钟春髻脸现愠色,“你……你总是不说好话,嘴上刻薄恶毒,有什么好?”池云呸了一声,“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萧奇兰被沈郎魂托着缓缓行走,突地道,“既然宛郁月旦早已料到有人会找上门来,兰衣亭中说不定会有埋伏。”沈郎魂淡淡的道,“若亭子里坐的是唐俪辞,便可能有埋伏,亭子里坐的是宛郁月旦,便不会有埋伏。”萧奇兰叹了一声,“就算没有埋伏,他也必早已想好了拒绝的理由。”

“白毛狐狸想要的生意,从来没有做不成的道理。”池云凉凉的道,“他开出来的加码,只怕连宛郁月旦也想象不到。”钟春髻心中一动,“你猜他会对月旦说什么?”池云淡淡的道,“我猜……宛郁月旦重视什么,他就会和他谈什么。”萧奇兰忍不住问,“宛郁月旦重视什么?”钟春髻呆了一呆,相识几年,月旦究竟重视什么?“他……重视碧落宫吧……”池云两眼望天,“那多半白毛狐狸会和他谈什么如果宛郁月旦要逐客的话,他就要炸掉碧落宫之类的……”沈郎魂嘿了一声,“胡说八道!”池云瞪眼,“难道你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沈郎魂闭嘴不答,萧奇兰咳嗽了几声,“猩鬼九心丸之事滋事体大,就算宛郁月旦不愿涉足江湖,此事迟早也会累及碧落宫,宛郁月旦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事理。”钟春髻轻叹了一声,月旦避出世外,却未脱出江湖,他是偏安一隅的人吗?为何执意……执意独善其身,为何不能像唐俪辞一样为江湖出力,为何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热血……

“咿呀”一声,出乎众人意料,兰衣亭的门开了,唐俪辞走了出来。钟春髻不料两人谈得如此快,失声道:“怎么样了?”唐俪辞发髻被风吹得有些微乱,衣裳猎猎作响,微笑道,“宛郁宫主雄才大略,自是应允我等想在碧落宫住几日,就住几日。”钟春髻瞠目结舌,池云忍不住骂了声,“他妈的小兔崽子装腔作势……”沈郎魂却问,“条件呢?”唐俪辞轻轻一笑,“这个……方才他写了三个字,我答应告诉他一个人的下落。”萧奇兰忍不住问,“什么人?”沈郎魂问,“什么字?”唐俪辞指着兰衣亭,“字在亭中,宛郁宫主的字,写得极是漂亮。”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投入兰衣亭中,书桌上几张白宣被风吹落,满地翻滚,宛郁月旦站在一旁,不知是瞧不见还是不在意,并无拾起的动作。白宣沙沙翻滚之间,众人看见那纸上墨汁淋漓,清雅端正的笔迹写着一个“名”字、一个“利”字,和一个“义”字。

那是什么意思?

名、利、义,以及一个人的下落,就能让宛郁月旦趟这趟浑水,借出碧落宫之力,给他们几人暂时的安宁之所么?

第六章借力东风01

唐俪辞西上碧落宫,行迹消失在猫芽峰的消息,这几日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江湖各门派都对宛郁月旦此举大为不解。中原剑会连续折损两大高手,而唐俪辞杀施庭鹤、余泣凤二人,也未向武林做出正式的交代,更没有合理的解释。虽然雁门江飞羽力证施庭鹤牵连猩鬼九心丸一事,乃是沽名钓誉的恶徒,被杀是死有余辜,但雁门并非江湖大派,人微言轻,听者寥寥,又何况就算施庭鹤是恶徒,余泣凤却是堂堂中原侠士,声名远播,唐俪辞带黑道高手池云、十三楼杀手沈郎魂二人闯入余家剑庄,杀余泣凤,炸毁余家剑庄,还掘了余泣凤老娘的墓穴,种种恶毒之处,令人发指。虽然不知为何万窍斋之主唐俪辞要杀剑王余泣凤,但这二人都是人上之人,短短数日之间,谣言四起,唐俪辞之名尽人皆知,有人说他是骄傲狂妄,自以为是的魔头;有人说他是高瞻远瞩,为江湖除害的英雄,有人说这二人相斗,无非相关利益,多半源于两人当初有什么约定;更有人说唐俪辞杀余泣凤无非是穷极无聊,想要在武林中大出风头。种种议论不一而足,而宛郁月旦竟而让几人入住碧落宫,更是引起轩然大波,有人说碧落宫必定也被唐姓魔头夷为平地,宛郁月旦必定早就死了,更有人说宛郁月旦不敢得罪唐俪辞,乃是不敢得罪朝廷官府等等等等,然而议论虽多,这几日江湖却出奇的平静。中原剑会相邀各派剑手在好云山一会,详谈唐俪辞一事,然而距离详谈之期也有八日之久,好云山一会似乎并无结果,而传说中害死“西风剑侠”风传香和“铁笔”文瑞奇的猩鬼九心丸也未现身江湖,似乎江湖上根本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纯是无稽之谈。

众说纷纭之中,十日一晃而过。

猫芽峰上,碧落宫左护使向宛郁月旦递了一份飞鸽传书,乃是对目前江湖局势的简述,宛郁月旦自是看不见纸上内容,左护使一如惯例,已是淡淡念过一遍。宛郁月旦倚炉而坐,身边白玉暖炉雪白秀雅,衬得他的人更是稚雅纤弱,听后淡淡一笑,“你可也是觉得奇怪?”

左护使摇了摇头,静立面前,并不说话。宛郁月旦端起参汤喝了一口,“铁静对唐俪辞有什么看法?”左护使沉默良久,“祸星。”宛郁月旦眼角褶皱略略一张,“那檐儿呢?”他说的“檐儿”,正是碧落宫宫主右护使。铁静道,“他觉得不错。”宛郁月旦笑道,“他必是看上了哪一个对手。”铁静淡淡一笑,“他这几日都在思索克制飞刀之法。”宛郁月旦一笑,“宫中毕竟寂寞,找到对手也是件很好的事,你下去吧。”铁静行礼退下,宛郁月旦合上参汤汤盖,闭上眼睛,静静的思索。

唐俪辞,毒如蛇蝎的男人,邪魅狠毒的心性,偏偏有行善的狂态,大奸大恶、大善大义,交融交汇,别有异样的光彩,这样的男人,非常吸引人和他合作,一看他行善的结果。不过与蛇相谋,即使这是一条好蛇,甚至是一条勾魂摄魄的艳蛇,也不能说……它就是无毒无害……他慢慢睁开眼睛,窗外望去,远处是座座冰峰,蓝天无暇,云海无边,在他眼中只是一片血红,天有多远,江湖就有多远,腥风血雨,也就有多远。

“小月。”何晓秋在门口悄悄探了个头,“你在干什么?”

“晓秋?”宛郁月旦微笑,“什么事?进来吧。”

“我哥和那个池云又打起来了,你不管管?”何晓秋走了进来,“我哥还说唐公子给咱们惹麻烦,现在猫芽峰下来了好多形迹可疑的人,都在试探碧落宫在哪里,都是冲着唐公子来的。小月你干嘛留他们下来?”何晓秋的大哥何檐儿,正是宛郁月旦的右护使。

“他们都不是坏人,我要是把他们赶走了,山下那些人定会杀了他们,那他们岂不是很可怜?”宛郁月旦轻轻叹了口气。

何晓秋啊了一声,“那我们是在救人了?”

“是啊。”宛郁月旦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叹气?”何晓秋皱眉看着宛郁月旦,“我看那个唐公子一点也不像被人追杀的样子,还在那里看书哩。好好笑那么大一个人,知书达理的样子,竟然看《三字经》,而且一页看好久,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是吗?”宛郁月旦道,“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我?我好久不看书了,在这里都没有什么新书看,那些老头子写的古书我又不爱看,诗词啊抄本啊,又传不到我们这来。”何晓秋低下头,“不过我知道搬到这里是为大家好,我一点也不怨。”

“难为你了。”宛郁月旦的眼色有些黯,“大家都吃苦了。”

“我一点也不苦,大家也都一点也不苦。”何晓秋道,“为了搬到这里,小月你……你……连阿暖的墓都……”她黯然了,说不下去,为了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宛郁月旦舍弃了闻人暖和杨小重的坟墓,让那两座坟永远的留在江南,即使每年那日,他都会前去拜祭,但舍弃的……又岂仅仅是两座孤坟而已?猫芽峰冰天雪地,路途遥远,何况此地远在百丈之上,需渡绳而过,迁坟难之又难,又何况谁也不知大家究竟能在这里停留多久,所以也只好如此。

“晓秋,这样的日子,你快活吗?”宛郁月旦慢慢的问。

“我……”何晓秋低声道,“只要小月快活,我就快活,大家也都快活。”

“那是从前快活,还是现在快活?”他柔声问。

何晓秋眼眶里慢慢充满了泪水,“当然是……阿暖在的时候……小的时候……快活……”她颤声说,突然转过身,“我去吃饭了。”她掩面奔了出去。

宛郁月旦嘴角牵起淡淡的微笑,笑得有丝凄凉,傻丫头,离吃饭还有一个时辰呢,不会骗人的小孩子。从前快活,阿暖在的时候快活,小的时候快活,不必过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碧落宫啊碧落宫,爹啊爹,你当年究竟是如何撑起这一片天,能顶住碧落宫诺大名声,能让它平安无事,能让它远离江湖尘嚣之外,能让我们真的那么开心呢?

也许……是爹遇上了好年份,可是爹,有一点我不想羡慕你,我不要碧落宫再走到被人杀上门前,血溅三尺的那一天,我不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日子,我不要宫中的剑寂寞,不要宫中的人流泪,所以——我要变得更强,总有一天,我要迎回那两座坟,总有一天,我要天下再无人敢走到我碧落宫门前指我牌匾道一声“碧落”!我要宫中下一代、下下代都如我小时候一样,过简单开心的日子。

所以……

宛郁月旦手握那杯参汤,紧紧握住,握得指节发白,所以……阿暖,我已经回不去了,永远不能再是那个躺在草地里睡觉捉蜻蜓的孩子,虽然我很想回去……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宫主。

客房之中,唐俪辞背靠两床被褥,倚在床上看书,那两床被褥一床是他自己的,另一床是池云的,碧落宫的被褥自是柔软雪白,靠上去无限舒适。而唐俪辞背靠两床被褥,仔仔细细的看《三字经》,池云满脸青铁的坐在另一张床上打坐,方才唐俪辞还微笑道打坐调息应平心静气,别无杂思,如他这般满怀愤懑,心绪不平,只怕会走火入魔,还是不打坐为好,不如给他沏杯茶来,那番话说得池云脸色越发青铁,牢牢坐在床上打坐,便是不下来。

门外有人缓步而入,身材不高不矮,脚步声一如常人,正是沈郎魂。唐俪辞书卷一引,请他随意坐,沈郎魂微一点头,并不坐,淡淡的道,“我有件事想不通。”

“想不通?”唐俪辞翻过一页书,“想不通宛郁月旦为何肯让你我在猫芽峰停留?”他左腕上洗骨银镯闪闪发光,衬着白皙柔润的肤色,煞是好看。

沈郎魂点头,“有何道理?”唐俪辞眼看书本,嘴角含笑,“你以为宛郁月旦是什么人?”沈郎魂淡淡的道,“高人。”唐俪辞的目光从第一行移到第二行,“他不是高人,他是王者。”沈郎魂微微一震,“王者?”唐俪辞微微一笑,“江湖王者,不居人之下,不屈人之威,弱则避走天涯,强则威临天下。碧落宫在宛郁殁如手中覆灭,在宛郁月旦手中重生。宛郁殁如是守成之材,碧落宫神秘之名在他手上发挥到了极至,但神秘只是一种虚像,神秘的利处在令人起敬畏、恐惧之心,神秘的不利之处有二。第一、神秘之宫,闭门自守,必无朋友;第二、宫中人马罕能外出,如毕秋寒这等人太少,外出也不敢自称碧落门下,宫中弟子武功虽高,纸上谈兵、高阁论道者居多,不免脱离实际。所以——”沈郎魂道,“所以李陵宴挥师门前,碧落宫就遭遇几乎灭门之祸。”唐俪辞道,“不错,有第一个挑起面纱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而碧落宫在洛阳一战显露最后实力,并不如传说中惊人,因此避走天涯,这‘神秘’二字已不可能作为立宫之本。”他的目光自第三行移到第四行,“所以之后的所以……碧落宫若不想作为远避江湖的丧家之犬,不愿放弃中原之地,势必有所作为,这并不取决于宫主是不是宛郁月旦,而是形势所趋,不得不然——因此——”他微微一笑,“因此宛郁月旦答允让你我入住碧落宫,不是他吃错了药或者他怕了你我,而是他有君临天下之意,我有打乱风云之心,合情合意,才能相安无事。”

“这几年碧落宫潜伏江湖之外,想必实力大有长进,而碧落宫回归武林需要一个好的契机,而恰逢你追查猩鬼九心丸一事连杀施庭鹤、余泣凤二人,江湖风云变色……”沈郎魂淡淡的道,“但是他如何确定借力给你是对的?”唐俪辞唇角微勾,勾起一抹红润柔滑的丽色,“那就牵涉到所谓‘王者’的判断,宛郁月旦判断我能给他这个契机并且——所有和我合作的人都知道……”他语调慢慢的变柔,眼角微翘,唇线慢扬,那语调柔得勾魂摄魄,“我给的筹码一向……非常优厚,基本上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沈郎魂淡淡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唐俪辞面前笑得有些表情,不知是信或是不信。唐俪辞翻了第二页书,“今天你来,我很高兴。”沈郎魂道:“哦?”唐俪辞合上书本,微笑道,“说明你当我是朋友。”沈郎魂瞪了他一眼,他一贯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无甚表情,此时突地冒出一句,“我实在想不通,你究竟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大傻瓜。”唐俪辞笑出声来,闭目靠在被褥上睡去,“我却知道,为赎回老婆的尸体卖身做杀手的人,一定是个大傻瓜。”沈郎魂一怔,突地一笑,“连这种事也能打听到,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狐狸精。”

沈郎魂之所以入十三杀手楼甘当头牌杀手,确是因为他妻子追入黄河之后,遗体被杀手楼楼主所获,为赎回妻子遗体,沈郎魂入楼拔剑,收钱取命。世人都以为沈郎魂冷酷无情,正邪不分,其实这人不过爱妻之情远胜于对手中剑的敬意而已。

第六章借力东风02

江南山峦起伏,郁郁葱葱,临东海之滨,虫月江之畔,有山名好云。其山并不高,不过数十丈,然而在群山之中,此座矮峰常年云雾缭绕,极少令人得见真颜,并且因为太过潮湿,岩石泥土上生满青苔,滑不溜手,山虽不高,却极难攀登,空气中水气太盛,常人难以呼吸,因此却是一方禁地。

问剑亭。

好云山之顶,缥缈云气之间,隐约有一处简陋的木亭,以山顶树木劈下钉成,同样生满青苔,亭中几块板凳,一无长物。

一个黑衣人背后站在木亭中,水气氤氲,满头黑发微染露水,犹如染霜。另一人白衣披发,手中握剑,却是个和尚,正是普珠上师。

“依你所言,余泣凤府中暗藏药物,内有杀手,确与猩鬼九心丸之事有所牵连。”黑衣人冷冷的道,“但你可是亲眼看见唐俪辞自棺材里取出药物?即使他取出药物,你又怎知定是猩鬼九心丸而不是其他?难道不可能是唐俪辞栽赃嫁祸余泣凤?其中各有五五之数,以上师的定性修为,当不该就此出手,如今余泣凤身死,余家剑庄毁,死无对证,上师何以向少林交代?何以向中原剑会交代?”普珠上师双眼微闭,“事发突然,我的确没有看见唐俪辞开坟取药,也不知其药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毒药,但萧奇兰、池云、沈郎魂同时对剑王出手,我阻拦一人,阻拦不了其余二人,而贵师弟亦出手阻拦于我,情势混乱,在那同时,剑王已身中沈郎魂暗器,生死不明。”黑衣人正是古溪潭的师兄成缊袍,“在下师弟鲁莽任性,信人不明,我已将他关入青云剑牢,闭门思过。师弟年纪轻轻不明事理,上师身为前辈,不该与他一同糊涂。”他仰头看云,“剑王数十年来声望卓著,身为中原武林泰山北斗,岂容是几个人一番胡闹就能扳得倒?即使上师对他心中存疑,也该稳步求证,请中原剑会出面处置,如今余泣凤暴毙,他的亲人、朋友、门徒众多,他一死便是结下不计其数的仇人。余泣凤曾是剑会剑王,不能证明他贩卖毒药,他之死中原剑会便不能善罢甘休,否则诺大剑会颜面何存?唐俪辞奸诈狡黠,远避猫芽峰碧落宫,碍于碧落宫对江湖武林的恩情,中原剑会不能出手拿人,但上师你和我那愚昧师弟却免不了一场麻烦。”普珠上师淡淡的道,“你早早将古溪潭关入青云山剑牢,是早已预知此事,缊袍为人处事犀利如剑,眼光见识亦是犀利如剑。”成缊袍嘿了一声,“上师近日最好一直待在问剑亭,至少来此地的人都不是杂碎之辈,有交情尚好说话。”普珠上师淡淡的道,“我若有罪,自会领罪。”成缊袍冷冷的道,“若真有罪,领也无妨,只怕你不是有罪,只是有错而已,领了便是冤死。”普珠上师端起放在板凳上的一杯清茶,喝了一口,“普珠平生,行该行之事,杀该杀之人,若有罪,下地狱赎。”成缊袍冷冷的道,“你倒是很合适和唐俪辞合作,那人行事一派狂妄,只消你不在乎对中原正道的影响,你也可和他一般杀你认为该杀之人,不必对世人做任何解释!可惜你出身少林,人在正道,再不守清规也不得不顾及声名影响,是你之恨事。”普珠上师淡淡的道,“以身为鉴,引人向善,也是行善,也是修行。”

“两位好兴致,在问剑亭品茶。”突地一声长笑,一位白衣人自亭外飘然而入,白衣紫剑,年在四旬,虽然已是中年,不脱翩翩风度,当年定是风流少年,正是中原剑会第四高手“风萍手”邵延屏,“人在问剑亭,怎能不问剑?两位小动筋骨便是邵延屏的福气,哈哈。”

中原剑会以剑术排名,去年施庭鹤击败余泣凤得剑王之名,但剑术排名以每年知名之战和剑会元老评议计算,故而剑会排名仍是余泣凤为第一,成缊袍列第二,普珠上师卫列第七,而邵延屏名列十九,施庭鹤击败余泣凤后位列第三,但他的第三之位一向难以服众,身死之后更是无人提及。每年中原剑会元老会事先约定一地召开剑会,中原剑会仍是武林一大盛事,能在剑会排名,更是习剑者一生荣耀。而好云山问剑亭是剑会私约之所,凡是剑手踏入问剑亭,便是拔剑待客之时,任何人都可上前挑战。

成缊袍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少陪!”他闪身出亭,直掠入树丛之中,连看也不看邵延屏一眼。普珠上师面无表情,邵延屏也不生气,挥了挥衣袖叹了口气,“这人还是这般目中无人,不知世上能入他眼的人能有几个?眼高于顶,难怪年过三十还讨不到媳妇,剑术不能卫列剑会前十的女子,在他眼里恐怕都是母猪。”普珠上师不听他胡说八道,淡淡的道,“请了。”亦要转身离去。

“且慢!普珠上师,”邵延屏笑嘻嘻的道,“你可听说剑会元老已做出决定,要抓唐俪辞一伙?”普珠上师脚下一顿,“是么?”邵延屏道,“剑会已派出人手,要上猫芽峰和宛郁月旦一谈,请他交出人来,如果顺利,剑会将在三月之后召开武林大会,公开处置。”普珠上师淡淡的道,“剑会决议,我自尊重。”邵延屏道,“少林大观代掌门写信过来,要你回少林解释剑庄一役的详情,剑会将和少林联手彻查余家剑庄,当然,也会彻查唐俪辞此人,总而言之,剑庄发生的事情,一定要大白于天下。”普珠上师顿了一顿,往前便走,既不搭话也不回头。邵延屏又叹了口气,“脾气古怪的阴沉和尚,果然也很是讨厌。”他自怀里取出个小金算盘拨了几下珠子,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盘算思索之色,亦有无奈之色。他虽是剑会中第十九剑,却是剑会管事,元老决议的各事项由他着手调配人手逐步实施,这是个苦差,邵延屏也做得并不怎么乐意,但除他之外,却也别无第二号人物能当此任,他只能勉为其难。

一只飞鸽扑啦飞来,落在问剑亭之顶,邵延屏一扬手,飞鸽落入手中,打开鸽腿上缚着的纸卷,他蓦然一惊,哎呀一声,失声道:“雁门一夜被灭……难道——”

五月五日,雁门被灭,死者四十八,尸体全悉布满紫色斑点,乃是中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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