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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女作家他们三个已经有惊无险地顺利通过了,老师和师兄也已然胜利在望。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开始幻想自己接下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有时候就是那么诡谲!
在轮子、老a的帮助下,我终于爬到了塌方路段三分之二的位置。这个位置上有块儿一人多高的落石拦住去路,我抬头,就看见高更正从落石上方,笑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不由皱了皱眉头,因为此前发生的那段小插曲,一直还像阴霾一样笼罩在我心头。
伸到我眼前的那只手很苍白,指节修长,看起来却十分有力。我犹豫了一下才握上去,在接触到对方的一刹那,我却猛然打了个冷战。
——这只手太冷了!没有任何温度,现在我手里简直就像是攒着五根冰凌!
在我愣住的瞬间,那只手已经扣住我,单手一把就将我拎了上去。没错,确实是拎上去的,别忘了我除了一百几十斤的体重之外,身上还有四五十斤重的装备!
看着我一副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高更这货就抄着手,饶有兴味地笑着,我确信那像极了猫逗弄耗子时的眼神。
我默不作声地低头从他面前走过,走向下一个接应点,心中却始终对那只手的事情耿耿于怀:引用一句恐怖小说里非常经典的话说,那简直就是一双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下一个接应点有一处非常不稳固的滑坡,脚踩上去不停地有土石簌簌下落。队医鼓励地朝我伸出手,示意我借力跳过去。我对队医的印象非常好,尤其是第一天在多雄拉山口,当我们师徒三人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带着向导回来找我们,他那时塞给我的哨子,我一直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没舍得丢。
然而,就在我抓住队医的手时,人却再一次惊呆了:
——这只手,居然比刚才的那只还要冷!
没搞错吧,这两位都不是地球人吗?为什么体温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还有,高更大哥我刚刚错怪你了,你绝对不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摸起来最像尸体的人!
我后面的远风和左岸正在慢慢跟过来,我不能在这里停着不动,只好强压着心头的疑惑继续往下走。还好,只剩下十来米的距离就到达塌方区域的边缘了,先行通过的老师和南歌子他们,这时正在对面冲我招手,大声给我加油鼓劲。
正当我感觉已经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土石崩落的声音,所有人立刻闻声望去,就看到了异常惊悚的一幕——
一个人身体悬空,正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是远风!而此时负责接应他的高更正从落石上方伸出手来,单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背包带子!
——这是什么情况?!我一阵头皮发麻,人完全吓呆了。
“远风!”更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的惊呼,走在最后头的左岸已经崩溃了,不要命地在滑坡带上奔跑起来。
人群中传来更多杂乱的声音,但是大多数人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对于眼下发生的危机完全帮不上忙!
距离左岸最近的轮子和老a,一前一后追上去控制住他,轮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轮子负责按着左岸,老a就腾出手来,二话不说立刻赶往出事的地点去给高更帮忙。此时落石承载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根基处的土石正在不停塌陷,整块巨石已经有了开始向下滑动的趋势!
我离的近,所以看得很清楚,整个心都揪了起来,高更这时整个人趴在岩石上,一只手抓着远风,另一只手扣着岩石的边缘,他看着下面的远风,抬了抬下巴道:“怎么,想死?”
岩石下方的远风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和他对视,既不挣扎也不叫喊。
忽然,高更这货又“咯咯咯”地大笑起来,笑得全身都在耸动。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到,这神经病居然意味深长地笑着,慢慢地松开了抓着背包带的一根手指……
老a突然斜刺里冲过来,一把将远风拦腰抱住,两个人在碎石中间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忽然南歌子他们又冲我们用力挥手,让我们全都往上看。
我抬头,然而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滑坡表面依然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忽然,我感觉脚下的地面有了轻微的颤动,一些细小的砂石开始沿着斜坡表面簌簌滑落。南歌子他们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上方,发出阵阵恐惧的抽气声。终于,我无不震撼地看见,滑坡的顶部慢慢开始出现了一些树木黑沉沉的树冠!
师兄朝我声嘶力竭地大喊:
“姚远快躲起来!”
“塌方了!”
靠!二次塌方!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在同一个地方赶上两次大规模的山体塌方?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大大小小的石块,都连蹦带跳着一路朝山下滚去。我被晃得两腿发软,情急之下连忙在左右附近寻找掩体,那些说在地震的时候要赶快跑的,根本就是他娘的扯淡!
整片森林出现在了山崖顶端,前几排高大的青冈树先是晃了几晃,然后就开始顺着斜坡齐刷刷地倾倒下来,成吨的土方像巨浪一样奔涌而下、席卷而来。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场面简直就跟纪录片里的雪崩一样,而脑中却冒出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这要是能站在远处看,一定非常壮观!
眼角的余光里一个人影朝我迅速靠近,在来人扑倒我的一刹那,一块拳头大的落石刚好擦着我们的头顶掠过!
我惊讶地发现那人是顿珠,刚想说你怎么来了?顿珠却猛地拽起我,不由分说就扯着我朝大部队的方向跑。然而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滑坡表面的构造已然变得面目全非,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横躺在路中央,异常粗壮的枝干张牙舞爪,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去路。
这时幸好队医从后头赶了上来,当先攀上树冠顶部,反身朝我们伸出手来。顿珠就把我往上推,我艰难地再次抓住队医的手,感觉他的手简直冷得吓人。我就着这股力道向上爬,爬到树顶就朝下面的顿珠喊。耳边都是土石崩落的轰鸣声,喊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顿珠就朝我们比口型,意思大概是你们先走,我自己能行!
队医架着我跌跌撞撞地跑过余下十多米的滑坡带,九死一生终于到达了塌方路段的尽头。我立刻回头用视线去找顿珠,看到他这时刚刚翻过大树的树冠,突然,他身下的大树猛地一震,接着就开始跟着整个塌方面一起,不可遏止地一路朝着山崖下方滑去!
“顿珠——”
我眼睛都红了,睚眦尽裂,然而更多的树木土石,正在源源不断地俯冲下来,腾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瞬间就阻隔了所有的视线。
“大家快撤!”
扶着脸色苍白的老师,师兄疾声道:“这里也不安全了,塌方的面积还在继续扩大!”
我反身一把抓住他道:“那顿珠怎么办?不管他死活了吗?”
师兄的眼神也很痛苦,涩声道:“那老师怎么办?”他又示意了一下身后表情同样沉痛的一众人,道:“还有大家怎么办?”
我眼泪就流了下来,觉得无比委屈。
撤离到安全区域,我瘫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像个孩子。
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平措,发生这种事情他应该是最难过的人。我抹了把脸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平措的影子。又跳起来逢人便问,女作家就说平措已经下去找人了,刚一出事他就疯了似地一路追下去了。
现在塌方已经暂时平静,滑落的土石也再一次稳固了下来,我站在路面的边缘向山下望去——
从这里到崖底的垂直高度有一百多米,山体滑坡的堆积物呈梯形,坡面长度大约有二三百米,堆积物的末端一直延伸到了河岸边,滑坡表面到处是折断的大树,像火柴棍儿一样,在乱石中间横七竖八、纵横交错……
“坡度不是很陡——”
我一回头,看见师兄站在我背后,他拍拍我的肩,点点头道:“也许人还活着。”
回去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目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平措失踪,顿珠生死未卜;轮子、老a、远风、左岸、还有高更,五个人完全没有消息;余下的人有南歌子、空空、萝莉莉、队医和我们师徒三人。可以说,我们剩下的这些人里面,除了队医之外,整支队伍里身体素质最好的成员、包括两个向导在内,目前全都处于失联状态。
队医就说:“情况摆在眼前,我们目前的处境非常不妙,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我们中间没有人受伤。”他看向所有人道:“领队和向导都不在的情况下,我们现在需要民主表决一下,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打电话求救吧,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了。”萝莉莉抽抽噎噎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空空垂头丧气地道:“但是刚才我已经试过了,在这里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只怕我们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去求救了。”
“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不是背崩吗?”萝莉莉道:“那里有人,我们到那里去求救吧?”见没有人答话,萝莉莉就奇怪地看向每个人的脸:“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队医就看她,淡淡地道:“咱们这些人中间,有人认识路吗?”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说出来还是让人非常崩溃。萝莉莉呆了呆,当下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空空连忙也蹲下去安慰女朋友,南歌子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们尽量找有路的地方走,说不定在路上能遇到其他进墨脱的队伍?”
不过话未说完,她自己也不禁摇头。我们在派镇的时候客栈老板都说了,现在还不到“开山”的季节,连当地的村民都不敢轻易进山,更何况是想在路上遇到其他外地的户外旅行者?
“我不走。”
我说:“我要去找顿珠,找不到他我绝不离开这个地方!”
师兄也跟着补充道:“我和姚远刚才到山崖边上看了一下,滑坡形成的堆积物,坡度并不是特别陡,所以就算是有人掉下去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生存的希望。”
“我支持小远和韩松下去找人!”
这时候老师忽然道。
自从出事以来,老师一直精神恍惚,一味地责怪自己没有事先觉察到山体有二次塌方的迹象,说大家这次遇险主要是他的责任,师兄怎么劝都不行。
老师痛心疾首地道:“顿珠是因为救小远才坠崖的,不把他找到,我们师生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众人看我们眼神坚定,知道我和师兄这回势在必行,队医想了想,道:“好吧,我也一起去。”
既然是去救人,如果救援的过程中有伤者需要紧急救治,他作为队医自然责无旁贷。然而这样一来,七个人里面又要离开三个,剩下的就都是女人和老人了,空空这小子眼睛里只有他女朋友,把老师交给他,说实在的我还真不太放心。
我正纠结着,师兄却提议道:“我认为这次找人,大家最好全体一起行动。”
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头顶上方的山崖,说:“下了一夜的雨,这个路段的山体结构已经变得非常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发生塌方或者泥石流,大家留在这里很不安全,相反,”他道:“下面的河谷地带地势相对平坦开阔,山体滑坡的波及范围,据我观察最多到达河岸附近就彻底终止了。所以,我建议所有人一起转移到山崖下面的河谷地带去,那样反而会比留在这里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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